欢迎访问海崖学网 您还没有 [ 登录 ] [ 注册 ]

沿着一场雨水回到乡村

时间:2013-07-25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未知  阅读:

  当我走到灵谷寺路的时候,雨渐渐地就大了,转眼就一大片一大片地倾泻而下。看着那沿途的小草在雨水中前仰后合,我突然想到了这个季节乡下的稻田,想起了乡村那些一个个与雨水相关的记忆。

  每年暑假放假的时候,村子里许多人家的水稻基本上都收割完了。我们家属于比较晚的。父亲总是选择在这个时候收割。父亲想等我们放假回家了,到田里去给他帮点忙。这之前的工作是父亲和母亲亲手侍弄的,我们几个孩子帮不上忙,也不懂得一棵庄稼在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我们不懂庄稼的事情。我们只是在一切都了,等稻谷能吃了,再去帮忙把它收回家。在收割的前一个星期,父亲就把田里所有的水放干,这样收割起来方便,不用踩在泥泞里,不用穿胶靴或打赤脚。田里的水不放干,割倒的稻谷贴近土壤的那一面就会发芽,如果这时候再碰上下雨,那些放倒的稻谷过不了几天就全发芽了,根本不能吃。虽然田里有水人累一些,但父亲更怕的是稻谷发芽。每年收割的时候,父亲总是担心阴天或者下雨。那段时间,从不看电视的父亲一到晚上6点50分就把电视机打开,看全省天气预报。许多时候,天气预报都说明天要下雨,于是父亲就把我们几个孩子喊到田里去,趁着月光抓紧时间收割稻谷。夜里的田野逐渐显得无比的热闹,先是一家,后来,陆续赶到田里的人越来越多,都是那些小孩在上学的人家。母亲边弯腰割着稻禾,边抬头看天,说,天上星星这么亮堂,怎么可能会下雨呢。父亲听母亲一说,也抬起头往上看了看,说,万一明天下呢。于是继续打稻,偶尔喊我快点把稻禾抱过来。等收工回家,夜已经很深了,我们回去洗澡,母亲继续做饭。半夜的时候,母亲起床走出屋外,然后对父亲说,星照泥,有雨就在鸡啼。看来明天是没有雨了。父亲回应着,那就放心睡吧。

  可每年收割的时候我总盼着下雨。我怕热。那火辣辣的阳光,照在干燥的土地上,能闻到枯草烧焦的味道。到了田里,我撸起放倒的稻禾往返于稻谷和打稻机间,虽然这一片稻田不大,但火热的阳光射得皮肤干干的,仿佛那层皮紧巴巴地贴在脸上,没有任何血液和水分。没一会工夫衣服全被汗水浸透了,脸上的汗水不停往外冒,大有水闸泄洪之势,撩起衣服去擦,发现衣服上的汗水比脸上还多。我索性把衣服脱了,父亲看见连忙说,把衣服穿上,稻谷屑子、灰尘落到手臂、脖子,混着汗水,晚上睡觉全身都会痒的。我只好再穿上,父亲递给我一条毛巾,那毛巾也湿漉漉的,是父亲擦过的。这个时候我总是希望能够下雨,雨下在田里,整个田都是湿的,人走进去,两条腿都拔不出来,但总比炎热得窒息的气息要好得多。父亲说,你这孩子,下雨了那稻谷怎么办。我就不做声了。父亲想到的永远是稻谷,而我只能想到我自己。

  稻谷收拾完了,接下来就是再种一茬水稻。小时候我一直害怕那个字眼:双抢。说的就是夏天的抢收、抢种。那是我最忙最累的时候。可刚刚把稻谷栽种下去,天就开始一天比一天晴朗。父亲又继续看天气预报,等待着一场雨水降临大地。这时候需要雨水的,不仅仅是这些刚栽种下去的稻谷,还有那或含苞或半开的棉花。它们比稻谷更需要雨水。它们正处于青春发育期,没有充足的水分,许多棉花朵就结得很小,开放出的棉花又黑又轻,没有那种蓬松的充实感,拉到棉站去根本就卖不掉。更烦神的是还容易长虫子。我对父亲说,明年干脆把田地都种上小麦,反正那东西不怕旱。父亲一边抽着烟,一边望着门外,狠狠地说,明年再不下雨,我就让地撂荒。

  那场雨始终没有降临,而那片地也一直耷拉着一些绿色的脑袋。这个时候,整个乡村都在期待一场雨,一场倾盆的大雨。父亲一天盼着一天,一天比一天更失望。母亲总是安慰地说,大旱不过七月半。七月半是指农历的七月十五。这个日子在农村是用来祭祀祖先的。相传这天是阴气最重的一天,阎王老爷放大大小小的鬼们出来过节,出来玩耍,因此再大的干旱,都不会挨过这一天,最晚也会在这一天下雨。可是在我的记忆中,许多干旱都超过了这个期限,一般都两三个月滴雨未下了。农田干涸龟裂,一棵棵禾苗因为缺水而变成苍白的颜色,像一张张病入膏肓的脸。于是,父亲扛起铁锹,沿着河与田地的中间挖上一条小沟,然后与母亲一起拿瓢、脸盆、水桶……肩挑手提或直接站到水里用瓢把河里残存的一点水舀到沟里,让它们沿着这条新挖的小沟流到田地里。也许是太过干旱,往往水还没有流到田地,就渗透进干旱的沟里。等沟把水吃透了,河里的水也被舀得差不多了,能流到田地里的水,灌溉的面积不大,往往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仅能保住一小块稻田两三天不干旱。

  •   于是人们想到了求雨。求雨是乡村最为隆重的事情,比生老病死还隆重。生老病死仅仅是一个人的事情,而求雨是乡村男女老少所有人的事。

      求雨是神圣严肃的,先是村长召集全村村民开会,让大家集资购烟香、鞭炮和贡品敬献苍天。集资的工作都是由村子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来做的。之后,便是恭恭敬敬地去附近的庙里请一尊菩萨。菩萨在乡村的生活中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生孩子要去求它,丧事要去求它,结婚要去求它,生病也去求它……请菩萨时,需要挑选四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传说抬菩萨的这四个人中家里此后便是有病治病、无病消灾。所以想抬菩萨的人非常踊跃,被选上的更是兴高采烈。其实抬菩萨是件很辛苦的事情。据说菩萨的路线不能让人来确定,要随菩萨自己指点。菩萨让你蹚水你就得蹚水,让你过桥就得过桥。如果不听菩萨的话,那他就会疾病缠身。所以抬的时候,走的路常常都不能算是路,那些路只有野兔它们走过。抬到目的地时,几个小伙子全身是泥,裤子也被山上的树枝和小刺儿划破了。

      等一切都准备就绪,祈雨的队伍就浩浩荡荡地出发了。一干乡亲在菩萨的带领下来到早先准备好的“祭坛”前,燃香烧纸点鞭炮,乡亲们在老者拨弄着火堆时匍匐在地叩头作揖此起彼伏,口中念念有词。那阵势有些像古装戏里众人朝圣的情状。人们看着火纸烧过的灰屑和淡蓝色的轻烟随风上扬走出视线隐入天穹,黑压压的一片头颅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无比神圣,他们在等待菩萨给村庄指引一条通向雨水的道路。说来也怪,那晚真的下了点细雨。雨点落在干旱的土地上,一些溅起的尘土迅速地把雨点包裹住,仿佛一个个落在地上的珍珠,乡亲们的脸上涌现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的微笑,说这是菩萨感应到咱们的诚心了。然而,更多的时候,雨水的降临并不顺利。

      猜你喜欢
      发表评论,让更多网友认识您!
      深度阅读
      名家散文  爱情散文  散文诗  抒情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