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们生来都是一样
从什么也不是开始
自然生长
到人为设计自己
茫然。无知。开始不安
只是我爱离群索居
总在大家——包括我所有同学
——背后转身
逆向疾速行走
从那时起我开始自信
目光如此坚定
一阵飓风掀动我们那个时代的静水
天空到了下面最低处
潮水到了上面最高处
我又开始不安
并且在剧烈旋转中头晕目眩
后来我抓住一辆捷达车的方向盘
又辨别出一条高速公路
我坚决加速一心而去
坚决的前面是一条永远的道路
撞人也罢撞车也罢
东倒西歪我也不再回头
后来我和他们就不一样了
我从什么也不是，到什么都是了
秋天的阳光很静
秋天的阳光确实很静
因为该长的已经长完
甚至都已经老死
奔跑的腿大多都已经软了
万物不得不休憩
一部行进的车减速
一棵漂亮的树准备换衣服入梦
所以此时很静
秋天的阳光必然要放松
这可不是简单的放松
红红火火的事过多，也很没劲
所以到了秋天
你。我。所有的物
所有的神灵也应该静下来休息
春天夏天在此成了追忆
释放的野兽
我会把这漂亮的车
变成彻头彻尾的狂野之躯
变成高速并号叫着的钢铁野兽
我也会把我心里那只
一直在囚笼里，在日常生活
与文明假面下蛰伏的野兽
释放出来。两只野兽
带着我贴地飞行
让我所有的感官放大着接收触角
风。秒速。路标。路标
直到包裹着我的钢铁野兽
拼到极限而停止时速指针上升
直到我眼睛发涨
双手大汗淋漓
我这些野兽必须要在
适当的机会放出来撒撒野
狂奔。咆哮。张牙舞爪
然后再像放到天空里的风筝
不出意外，就再收回来
进入囚笼等待下一次释放
意外
按照意愿有序地生活是合理的
我经常对那些爱追求意外效果的人
抱有敬意，却敬而远之
但我这个循规蹈矩的人
却碰到了一次意外
一个在高速公路上突然跑回身的人
被我的车撞起又落下
警车来了，警察把我和老婆分开
不让我再与别人接触
初冬的天色很早就黑下来
我在寒风中伫立
过往车窗都贴着一张发白的探望的脸
我老婆突然从警察之间跑过来
脱下她身上的毛衣外套给我披上
还要系上大大的扣子
我知道我老婆最怕冷
我也知道我老婆现在最不怕冷
说实话，那时候我的心被撞人的意外
击打得里外都很凉
但在我把毛衣重新给老婆穿上以后
我已经被一种温暖包围
这是我们日常生活里看不见的一种存在
回馈
我们从大地身上摄取五彩缤纷的生长素
我们也从大地养育的其他动物身上
获得新鲜的血强健的肌肉
我们在大地蓝色的血液里捕鱼
最后我们把自己的身体还给大地
把灵魂还给天空
现在每个城市都有火葬场了
我们的身体不再还给大地
一条循环的链子是不是断了
我们该怎样去维持原有的平衡
是少一些去获取吗
还是用我们别的东西
代替我们的身体去回馈已经贫血的大地
此时此刻的孤独
此时此刻的孤独
让我像深秋的一棵孤树
站在没有人迹的郊外
我会想起一个更孤独的人
他永远在海上
弹着自己的钢琴
拒绝所有的上岸跳板
最后带着无声的乐曲进入大海深处
可他自己并不觉得孤独
只是让看他的人觉得
他掉进一个无法摆脱
无法自拔的困境或是噩梦
他爱过一个在舷窗外出现的女人
但那是从未交流过的单向爱情
那是一个应该孤独的人
他却并不孤独
反而用他短短的一生，让我
觉得此时此刻的岁月变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