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
诗，在昨晚昏睡，在今晨醒来。
像天空的一个逗号，
擦过群山的寂静，在空气中开口说话，
说：“人有病，天知否？”
诗在人群中穿梭，在耄耋之年变轻，
在说：“所有的生命都是一种经过，无所谓完成。”
诗，又被一粒墨汁吞噬，
在一帧黄卷中快速没入荒凉，
在乌有之乡靠近火焰，在影子上靠近皮影戏，
在唱老腔，在说着神仙们不能说的话。
诗，又在人神之间走动，
在存在与时间里采集人的血样，
像海德格尔在说：“他出生，他工作，他死了。”
如此，人的悼词也显得冗长，
遮住了时间落地的声音，
空洞的耳朵塞满了絮叨。
2012－6－27
《院落黄昏》
说起院落的黄昏，夹在白昼和夜晚中间，
充满了来来去去的隐忍。
她们在隐忍中纺线，纺出一个夜晚的唠叨，
唠叨出一截旧光阴，
唠叨出一桩封米缸的故事。
亡命的爷爷奶奶，伏在1949年的窗口，
看见在月亮指尖划开的果实中，
忽然跑出一大群孩子来，像我们一样跑到了民间。
我们在春节里挂茅草、贴利市、跳竹竿舞，
在正月十五的月亮里写下祖国。
他们也在立字为据，在把每一粒有名有姓的光阴，
当成糖果放在孩子们的口中。
他们和我们一样，
从黎家小院的门口抽出一截光阴，
在远方牵扯着黎家小院，
让黎家小院从一面镜子里跑出来，
去追赶下一个黄昏。
2012－6－12
《病中吟》
突然想在一首唐诗中醒来，从隐身术中醒来，
从一节空竹杆的顶端逃走。
我身披蓑衣戏仿一位老者，不垂钓，让鱼找到水，
让飞鸟飞出天空的笼子。
我独坐在板结的河床上形骸卷曲，
无力与之为敌，无法撕开一张纸江山。
我在上善若水中吸纳无度，
虽然冬日河岸的雾霭流动，风物颓伤，似一场大病。
2012－3－3
《我的光芒也是你的怒火》
这橙色的房间是我的斗室，是我一生的栖所。
我出于好奇，在里面点上一根红蜡烛，
写下：“你的怀念来得太迟”。
并把未曾诞生的火焰描绘成最美的款式，
到达闪电后的宁静。
我听到你藏在青铜器中的怨言，
又转过头来，看见你在骨头里点灯，
在怒斥光明的消失。
2012－4－20
《宿命很冷》
宿命很冷，只留下对生命的嘲讽，
对灵魂的劫持。
宿命在逃亡的途中，吹灭了时间的滴答声，
在一粒豌豆中悄然迁徙，
在一条曲线上倾斜，在品尝一杯蛇酒的腥涩。
一粒胆汁变成了身体的灯盏，
另一粒胆汁在说：“我们越活越宿命，滞留在唐朝。”
宿命犹如象形文字，在一张白纸上轮回，
在包裹着一粒骨灰。
我们从中原流徙到东北，身体在渐渐变冷，
在丢下一首诗的遗产。
2012－4－19
《虫豸注》
是谁在黄袍加身，权大于天，
把国民蒙在如天的大鼓里，大力捶打？
还有一些身披老虎斑纹的人，在大喊大叫：“我是老虎。”
老虎曾经在嵩山上为唐朝点火，
曾经写下会武功的动物志，
写下：“猛虎将扑，其身已伏。”
而如今，我却能够看见他们身藏暗器，
在以蚊蝇的金针之法，偷运国民之福。
如此，也惹得我这样的读书人，
无法闲坐在一片树叶上看风景，看一看无我的江山，
脱口说出：“唯虫能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