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老虎(组诗)
街边
有些故事从前发生
在巨鹿路旧街边上
女孩的微笑有葡萄气息
她在苹果与柚子间迷离
男生每天走过水果摊子
他的腋下夹着一本诗集
他们之间那串葡萄
应该有凄美的故事
水果在哪个季节成熟
爱情就从哪里开始
店主是他们的孩子
他正考虑转手店面
我与两串香蕉一起
跟他说老板再见
老色友
他们盗取第一缕阳光
在玫瑰色街角聚集
肩膀上挂着
长长的镜头，比他们
的一生还要坚硬
戳在凉凉的风里
兴奋地翘着
像一个个老流氓
老色友们眯着眼睛
仔细观察一支
尚待衰败的西番莲
他们一生谨小慎微
善于把大事拍得很小
把蚂蚁拍成大象
把小盆友拍得服服帖帖
把领导拍得和蔼可亲
并且鞠躬尽瘁
把不存在之物拍在镜头里
把已知事件忽略在微风中
老同志们睁大眼睛看见
那些早已经被看见的风景
这些老同志
即使退休了
也只是关心
花花草草
他们相信科学
主义和养生
拥护计划生育
还擅于把腿
举到脑门上
老色友会摘下
那朵总之会衰败
的鲜花，寻找感人细节
和不存在的颜色
地铁新人
我和女儿在地铁上
遣是一节魔法卓厢
漕宝路站上来两位乘客
女的迅捷抢占对面空位
男的一屁股坐在我身旁
他们目光一直不离对方
那么多人在城市的皮肤下穿行
卓厢如渔船航行在凰暴海上
我想这是一对相依的夫妻
女的风韵犹存且皮肤白皙
男的身体苍老脸色黑漆漆
时间划破每个人的肌肤
只有伤心者治愈了孤独
一对革命恋人不知怎么分了手
女知青与民兵队长结了连理
锦江乐园有人下车
男的瞬移到女的身旁
他的大手握住她的小掌
谈话主题转移到男人脚上
男的说是意大利牛皮
女的点头对手工表示赞赏
他手指上有黄金与翡翠
沉甸甸的让人想起村庄
李春波唱过黄澄澄的苞米
男知青心中都有一个小芳
他们俩语音各异来历不明
但有两只手都找到了方向
至于身上的呢料西装
男的脸带微笑留下悬念
女的眼角鱼尾纹有几分风致
用三十年的耐心仔细倾听
随着卓厢晃动靠一下男人肩膀
故事在这一刻发生了情节急变
我坐在书房的椅上
重新梳理故事的羽毛
调音师在捕捉失准的声键
女儿忙着订正语文好词好句
他们不像是恩爱夫妻
女的保养精心打扮优雅
笑容让我想起阿诗玛
男的穿戴昂贵庸俗
黢黑皱纹里储藏着沧桑
什么样的缘分促使他们重逢
到外环站才谈到一个熟人
某种感慨像桃子一样熟透了
他们分别从同一个车门下车
又分别从同一个闸口告别
平凡生活如此暗流汹涌
一对旧人出现三种结尾
莫扎特的歌剧唱到了深处
厨房里的香味淹没了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