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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在一起(2)

时间:2014-05-08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刘干民  阅读:

 

  寻找无果,我的心里便有点起急,于是便加快了自己的脚步,绕着不大的村庄走了一圈,可还是没有结果。

 

  最后,我去了那片竹林,竹林依然在那里,依然那么漂亮。如果仔细聆听,甚至还能隐约听见前几天我带着阿朵在里面玩耍时留下的笑声。可是现在,竹林里没有阿朵的半点踪迹。

 

  随着一次又一次希望的落空,我的心开始莫名地紧张起来,我想起了二子,想起了以前我们家养的每一条狗。

  •  

      我怅然若失地朝家里走去。

     

      “找到了吗?”母亲问我。我觉得母亲其实已经猜到了我寻找的结果,之所以这样问,她只是想确认一下。“唉,”母亲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怎么会这样呢?是不是被别人抱走了呢?不可能啊。”

     

      母亲之所以很快否认阿朵是被别人抱走了这样一个可能,那是因为,在我很小的那个时候,商品经济的大潮还没有涨到我们那个地方。换句话说,那个时候,我们那里的民风朴实。如果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可能会有点吹牛,但是绝对不会有人无端拿走别人家的东西,或者说是抱走别人家的一条狗。相反,因为村子里养狗成风,而那个时候关于狗的计划生育问题还没有提上议事日程,所以不但没有人抱走别人家的狗,相反,把自己家的狗崽子送人的倒是有不少。

      那阿朵能去哪里呢?总不会就这样生不见狗死不见尸吧?

     

      夜晚如约而来,我和母亲坐在自家门口的碾盘上,眼睛看着天上的月亮,心里却想着阿朵可能的去向。

     

      不一会儿,忙完了农活、辛苦了一天的父亲也加入到我们思索的行列。那个晚上的情景,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夜晚,我们一家三口坐在家门口的碾盘上,猜测着阿朵的去向,谁也不说一句话。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的情景会那么清晰地镂刻在我的脑海里,是有着特别的意义吗?抑或是有着什么暗示?生命的神秘?虽然,人的一生就是一个事件和一个事件的连接,但总是有那么一些情景会让你刻骨铭心,一生都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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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朵的离去照例让父亲和母亲难过了一段时间,然后便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我们的生活重拾之前的安静和朴素。

     

      但阿朵的离开,却开始让我失去对养狗的信心,不是哪一条狗或者哪一个类型的狗,而是整个狗类。我开始觉得狗和有些人一样的不可理喻,这让我很痛苦和厌烦,阿朵怎么能这样呢?我在心里问自己,每次我都付出我全部真心,而得到的又是什么呢?

     

      我那时候还无法理解父亲和母亲,怎么会那么快就忘记悲伤,忘记那些可爱的狗。我理解他们则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我在上面说过了,在我们这个村子里是有养狗传统的,如果一个家庭里没有了狗就好像炒菜的时候忘了放盐,让人觉得日子难以下咽。于是,父亲和母亲便在田间干活中间休息的时候,或是晚上大家在村子中间的一个场子里摆龙门阵的时候,都反复地思考着我们家没有狗的这样一个在别人看来无关紧要,但在这个村子里似乎是不可原谅的事实。

     

      那天中午,邻居家的王婶一边纳着鞋底子,一边大大咧咧地走进了我们家,开口叫道,狗蛋他娘,狗蛋他娘。邻居王婶是个人缘不怎么样的女人,喜欢耍小聪明,虽然是邻居,我们却很少来往。王婶口中的狗蛋就是我,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我们村里几乎所有的男孩都叫狗蛋,就如同所有的女孩都叫狗妞一样。

     

      王婶告诉母亲说,他们家的狗下狗崽了,所有的人都争着抢着要,问我们家是不是也来上一只,如果要的话,她这就挑一只最好的给我们家抱过来。王婶边说,边用嘴咬断了纳鞋底子的鞋绳,向母亲露出一脸的媚笑来。王婶跟母亲说话的时候,我就站在母亲的身边,我不得不说,那一刻,我真的很讨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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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是绝对不会麻烦别人的,如果母亲决计要王婶家的狗崽,她一定会亲自过去抱,而不是麻烦王婶抱过来。王婶显然没有想到母亲会亲自去她家里,于是,在往她家走的路上,王婶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焦虑来。

     

      王婶家的狗窝很邋遢,比我们家那干净明亮的狗窝差远了。在那个邋遢的窝里蜷缩着一只小狗,搭眼一看便知道,那只小狗出生连一个星期都不到,又瘦又小,眼睛都还没有睁开。这样的小狗抱回家里养不养得活都难说,更让人生气的是,窝里仅有一只狗,而听刚才王婶的语气,她家明明是有很多小狗的,还要从中挑一只最好的给我们。

     

  •   我紧紧地站在王婶的屁股后面,我想那一刻母亲心里的感觉和我是一样的,王婶这个人真是的,明明就剩一只小狗了,还非要自作聪明地说,要给我们家挑一只最好的。

     

      母亲为了避免尴尬,并不回头以疑惑的眼神去打量王婶,反倒是口中啧啧称赞着那只小狗的漂亮。王婶也不便再说什么,顺手把里面的那只小狗拽出来,送到了母亲的手中。母亲像前几次我记忆中的一样,小心翼翼地把那只小狗放在我的怀里,轻声地说:“这个小家伙,以后可要归你管了,把它照顾好。”

     

      “是啊,是啊,它当然归你管了,我们家的狗一向都是狗子管的……”王婶的语气中带着一点点不好意思。母亲说笑着出了王婶家的大门,往我们家里走去,我抱着这只小狗,一路跟着母亲。

     

      一进房间门,我就把那只小狗往床上一放,对母亲说道:“我才不管它呢,养一只没有一只,还不如不养呢。再说,你看它这么小,这么瘦,怎么养啊?”

     

      其实,我还是挺喜欢小狗的,我们村子很穷,可玩的东西不多。在这种情况下,家里要是有一只小狗,对于这个家里的小孩子来说,便注定是一件快乐无边的事。此刻,我看着床上那个萎靡不振的小玩意,想起了阿朵,阿朵的漂亮,懂事,还有它莫明其妙的失踪。

     

      而躺在床上的这一只,怎么能够和我们家的阿朵以及阿朵以前的小狗比呢?它怎么看怎么别扭,我承认一方面是我的心理在作怪,但是我真的不看好躺在床上、也不知道睡着还是没有睡着的小东西。看着它的样子,我都怀疑它能否站起来。

     

      但终究它已经属于我们家了,已经是我们家的一员了,父母亲并没有特意地对它有丝毫的不好,虽然它原来的老主人多少有一点让人不喜欢。

     

      因为它太小,父亲有一次去赶集的时候特意给它买回来一个奶瓶,这样,给它喂起食来就方便了好多。用奶瓶给狗喂食,这在我们家的养狗史上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由此也可以看出,父母对于这只小狗还是寄予了厚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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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子之所以是小孩子,恐怕就在于,他对某一件事情非常容易丧失信心。那时候,经过三番五次的折腾,我对在家里再养活一只小狗已经基本上没有了信心。行为是内心的反映,所以从我见到这个小东西的那一刻开始,便对它没有一丝好感。

     

      如果将来它长得漂亮一点,或者是比我们家以前的那几条狗还要懂事一点的话,或许我还可以重拾对于养狗的信心,这是我内心仅存的一点点希望。当然,这也就意味着我养狗的态度发生了根本的转变,由刚开始时的主动对它好,以期待它对我好,转变成了如果将来它好的话,我才可能对它好。

     

      这也就是说在它未达到我心里的某一个标准之前,我对它是不会有什么好感的。再换一句话说,就是我对此刻躺卧在床上的那个小东西心存希望,但这份希望是需要它来满足我的,而不是我做点什么去满足它。

     

      反映我这个心理的直接表现便是我一直没有给它起一个像样的名字,母亲曾多次催促我给它起一个名字,我都懒得去想,时间长了家里也就狗娃狗娃地叫着。它似乎从来没有过什么反应,它只知道在我把奶瓶嘴放到它嘴边的时候,一下扑过来咬住,没有一点儿绅士风度,它的这种势利的动作让我更加讨厌它。因此,去给它喂奶的时候我尽量把脖子转向别的地方,不去看它。

     

      我当然用最挑剔的眼光去审视它的样子,一般来说,小狗都是十分漂亮的,皮毛如绸缎般闪亮,可是它呢?

     

      首先你没法分辨它到底是什么颜色,一点也不纯,杂七杂八的毛色什么都有。

     

      爪子也不像未开放的花蕾,反正也说不上像什么,就是让你怎么看怎么别扭。明明这么小,肚子却非常大,我都怀疑它是不是患有大肚子病什么的,虽然我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这种病。

     

      脖子却那么细,三角形的脑袋上,两个紧闭着的眼睛。腿则更细,如四个温度计般安插在它那个特有的大肚子上。

     

      每当我看着它滑稽的样子时,我便会更加地厌恶起王婶来——是王婶给了我们家这样一个像狗一样的东西。我也因为它的样子好几次跟父亲和母亲抱怨过,父母总是满脸带笑地说,人大还十八变咧,咱们的这只小狗也会越来越漂亮的。我对父母的话不置可否,但心底的希望却是越来越缥缈了,而且我隐隐地也感觉到,父母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有点言不由衷。

     

      十多天过去了,要是在以前,我肯定会殷勤地在指头上粘上唾液,然后,在它的眼睛上轻轻点一点,慢慢地帮它睁开眼睛。我想这对于一只小狗是极其重要的,而现在,我却因为对它的厌恶而没有让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哪怕是提前一天展现在它的眼前。

     

      多年之后,当我重新审视那段时光的时候,才发现那时候的我,就像那个一不小心把蝴蝶的翅膀折断了的小男孩一样,因为自己的幼稚,犯下了对另外一个世界也许是不可饶恕的错误。

     

      自私的心是可怕的。无知的高兴也是。

     

      当我拿着父亲特意为它买的奶瓶来给它喂奶时,哪怕是离它很远,它也会凭借极其灵敏的嗅觉摇晃着自己孱弱的身体向我这边冲过来。望着它那干瘪的一点儿也不丰腴的身体,没有一点儿光泽的毛发,我的心情失望到极点。我的手只是机械地放在那里,任凭它在那里用嘴拱来拱去,哪怕半天都咬不住奶瓶嘴,我也不会主动把奶嘴放进它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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