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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核桃

时间:2013-08-31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郝炜  阅读:

  在别人的眼里,老古是一个比较古怪的人。他不抽烟不喝酒不打麻将,把所有的闲钱都花在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上,比如买一些奇形怪状的石头啦,各种各样的手串啦。我这么一说你就明白了,老古其实是一个有更高生活情趣的人。

  不过,老古最近喜欢上了核桃,他自然不是喜欢那种吃的核桃,而是喜欢那种拿在手里把玩的核桃。现在生活好了,你经常可以看到许多老年人拿着一对核桃在手里搓得咯咯响——其实这是普通老百姓的玩法,真正玩核桃可不是这么玩的。你要是问老古,老古就会告诉你,核桃是要轻轻的搓,核桃与核桃之间是不能触碰的,因为核桃本身就被称作“文玩”。这些知识老古也是刚刚学到的。老古还知道,好的核桃大都产自河北、天津、山西和北京部分山区,而且叫法也是有名堂的,什么狮子头、虎头、官帽、公子帽、鸡心、罗汉等等,不一而足。如何养护也是一门学问:去除灰尘要预备两把牙刷,一个长毛的,一个短的;过夜时,核桃要用塑料袋封上。反正你要是专业研究,哪一行学问都不少,都能让你感到“学无止境”。

  老古生活在一个小城市里,这样,老古的爱好就和这个城市不对等,也就是说,他很难买到像样的核桃。这里生长的核桃,大多是那种楸子核桃,就是北方的大山里自己生长的核桃——当然,楸子核桃也是一种很好的核桃,诸如鸭子嘴儿、鸡嘴儿、子弹头儿、枣核、双联体、三棱儿、四棱儿。但正如远地方来的和尚会念经一样,终归不比外地核桃上手快,起色好。于是,老古只好到那些专门的商店里去买,比如花鸟鱼市,比如古玩店,而且大都是玩过的。老古买了好几对核桃,都不满意。

  好在老古的儿子在北京,这样,老古就有经常去北京的可能。北京可是个大得不能再大城市了,那里什么东西都有,特别是玩的,好像这个城市就是为老古这样的人预备的,老古一到北京就如鱼得水,专往那些旮旯胡同钻。前些年老古喜欢奇石,每次去自然都是大钟寺啦、十里河啦、弘燕奇石城啦的逛一逛,虽然那里的奇石贵得吓人,老古还是愿意坐着公交车或者地铁,每天去看一看,大多是过过眼瘾,偶尔价钱老古觉得能够承受,也买个一块两块的。

  最近,他又去了儿子家,儿子的家已经搬到了通州。老古比儿子知道通州的历史,他知道通州就是以前的通县,是举世闻名的京杭大运河的最北端,也堪称是大运河的“龙头”。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古去市里淘宝的路程要远了。

  •   现在因为喜欢上了核桃,老古逛街的首选目的地就改了,改成潘家园和十里河文化城。老古这个人熟悉环境很快,他问明了如何到达市里的公交路线,这一天就去了潘家园。老古是熟知详情的,这一天正是周六,潘家园大集。潘家园这地方我不用说,去过北京的人都知道,它是北京最大的旧物市场,也是所有人“淘宝”的地方。中国人、外国人都愿意到那里去,淘到的东西真假不知道,全凭你的眼力。老古坐上门前的667次公交车,到大北窑下车(实际上就是国贸),又急匆匆换乘地铁十号线,坐到潘家园。走出地铁站一打听,没有多远,就是潘家园了。

      潘家园老古其实也是挺熟悉的,以前也多次来过。这次来,觉得变化很大,地摊变成了“百姓跳蚤市场”,另一面也扣上了大棚,面积无形中扩大了。那天潘家园的热闹和拥挤,老古用什么形容词都不为过,摆摊的一个挨着一个,卖啥的都有,只要是玩的东西,只要是你能想到的东西,新的旧的都有;买货的呢?我这么说吧,如果你不是有把子力气,根本就挤不到跟前儿。

      老古倒是不疾不徐的,他背着手东瞅瞅,西瞧瞧,这回他比较专一,专瞅核桃。那些核桃有的包装精致,放在塑料袋里,有的裸露在外面,也是放置在一个个的格子里,它们端庄地坐在那里,显得很高贵。老古把地摊上那些卖核桃的大致看了个遍(你要说全看遍那是瞎扯,因为根本不可能),也大体就有了点了解,好一点的核桃大都在300元到600元之间,就是稍差一点的都在百元以上。这大大出乎老古的预料,他原来想,花个百十来元买一对好一点的核桃,他不想投入太大,他只是个初级玩家,他知道,玩核桃的路很长呢。

      这么贵?老古有些愤愤。他想,都是全国人民(不知道外国人玩不玩核桃?)把这里抬起来了的。

      老古立刻就对核桃失去了兴趣,他转而到那些卖手串的地摊。要不说北京就是北京,玩的东西就是漂亮,那些手串也令你眼花缭乱,木制的千种万种,玛瑙的千种万种,玉石的千种万种,嗨嗨,哪里是了一个“多”字了得?老古总算挤了一个地方,蹲在那里看手串。其实,老古对玛瑙手串还是心中有点数的,他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玛瑙珠子做成的手串,那些大多是染色的,尽管鲜艳,还是有作假的成分。他喜欢的是那种原石做成的手串,市场上有内蒙的,外蒙的,新疆的,他独独喜欢内蒙阿拉善的。老古在这方面很内行,只要一搭眼,他就能分清哪个是内蒙的,哪个是外蒙的,哪个是新疆的。阿拉善的石头珠子看着沉实,颜色艳而不丽;新疆的就鲜艳多了,大多是透明的,像糖豆一样;而外蒙的,就更多了一层华丽,有眼睛石,有筋脉石,那种手串都是价格不菲,眼睛石也被称为“天眼石”,稍好一点的手串都得五六千以上,甚至上万。当然,好一点的什么样的手串都得上万,这是圈外理解不了的。总之,这种在别人眼中看不出来的细微差别,老古是驾轻就熟,一眼就能看出。

      那些手串和手链摆了一地,老古拿起一条问问价格,还真不贵,一百到三百不等。老古算计了一下,这种手串光是打眼就得30到50 ,再加上珠子本身,这几乎是赔钱去卖。

      这就是市场,市场是最残酷的啊!

      老古挑了一条黑黢黢的手串,这条手串虽然一打眼看上去不怎么舒服,但它是阿拉善的珠子,只要在腕上戴上一段时间,它就会变得圆润起来,发出沉实的亮光。再说,这么圆的珠子在店里已经很少能找到,就是找到,一个珠子至少也得五十六十的。

      问价,答曰五百,老古砍价,二百行不?摊主是小两口,正忙得满头大汗,不可开交。女的说:“不卖!这价都赔了,还砍价?”男的说:“拿去拿去。”女的说,“那条手串昨天给300都没卖。”男的一瞪眼睛说:“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我说卖就卖!”老古感觉小两口好像在闹别扭,这机会难得,所以连忙掏钱。

      接过手串,老古立刻就把手串戴在腕上,他腕上原来戴着一条手串,这也是刚才那个男的卖给他的理由,“瞅着这位大哥就懂行,卖给他我愿意。”两条手串相比较,他当然还是喜欢自己原来的那个,那是几年前老古精心地从大钟寺、弘燕奇石城、十里河奇石城等处一个珠子一个珠子地挑来的,那时候许多玩石头的还没有醒悟到,有一天这些珠子会价值连城,老古并不是有什么预感,而是他自己喜欢手串罢了,不过是这种爱好帮助了他,成全了他。

      “淘”到这样一个手串,老古感觉很满意,其实淘东西的过程,就是一个自我满足的过程。他又几个地方转了转,诸如看看旧书市场,看看那些琳琅满目的章料,最后觉得应该回家了,便走出了潘家园。

      潘家园外,已是微微细雨,刚才转悠的时候,老古根本没有注意到,居然下雨了。老古没有带伞,他用手护着脑袋,走到地铁站前。

      地铁站前围着一堆人,有站着的,有蹲着的,都不怕雨浇似的。一个人正在大声喊着:“核桃!核桃!潘家园卖三四百的,我这里就三四十啊。咱是自家的核桃,大家随便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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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核桃?三十四?老古有些不相信地凑过去,一看,嚯,还是带皮的核桃,好像刚刚被扒开,上面残留着一些黑乎乎的核桃皮,在雨里变得湿乎乎的,眼看着只剩下几对了。老古立刻挤进去,管他三七二十一,迅速地抓一对在手上。老古端详着,这核桃形状还真不错,他认识这种核桃,叫“公主帽”,在潘家园的确得三四百。

      眼瞅着核桃被众人瓜分完毕,已无挑选余地。这么好的核桃,谁不想抢到一对啊?抢到手里的,有的匆匆付钱而去,有的还在那里细致欣赏、端详。倒是那些没抢到核桃的,围在那里起哄,他们可能希望那些核桃是假的。他们问,那些核桃上的黑皮能刷下去吗?那个戴草帽的老农(谁知道是不是老农)早有准备,拿起手头的刷子(看来就是用来解答这些疑问的),在雨水中唰唰几下子,核桃的黑皮就被蹭掉了,但那人并不刷净,已使人相信。

      老古等到所有人的疑问都问完,听到了那个人的答案,他的疑问自然也消失了,他几乎是最后一个掏钱的。老古付钱后,那个老农形象的人一脸喜悦,冲他夹了夹眼,捡起地上那个破草袋子,抖了抖,夹在腋下,说了声:“拜拜了,活计。”

      走了很远,他突然把破草袋子和草帽一扔,喊了一句“你们都他妈的拣着了!”,然后,跑了起来,他奔跑的速度很快,转眼就消失在大街上的人群中。

      老古不知道他何意,他以为这个老农是高兴的,他可能没想到这核桃卖得这样快,他指定是跑到哪个小酒馆喝酒去了,农民不容易啊!

      天上依然下着雨,老古的心里一片阳光灿烂。四十元钱买一对上好的核桃,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世上的道理谁能说得清呢?偏偏就让我老古赶上了,幸运,幸运啊!

      他几乎是哼哼着歌回到家里的。到了家,老伴在看电视,问他,又买了什么宝贝?他没敢说手串,因为他家里的手串太多了。他举着那对黑乎乎的核桃说:“买了对核桃。”

      老伴没看他,继续看电视。他躲进卫生间里刷起核桃来。核桃很快被刷了出来,油光光的,这让他很奇怪,新核桃怎么会有油呢?他立刻怀疑起来,这核桃是不是假的?

      很快,他的怀疑被证实,虽然老古玩核桃的时间短,但他还是从核桃的屁股那儿看出了眉目,怎么看怎么别扭,那明明是堵上去的,和真核桃就是不一样。

      他立刻像泄了气的气球,他把核桃扔在水池子里,拖着湿淋淋的两只手回到屋里,颓然地坐到了沙发上。

      老伴立刻惊叫起来:“老古,手!手!”

      老古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黑乎乎的,油乎乎的,还淋着水。他顺手拿起茶几上的一张《体坛周报》,嘁哩喀喳地擦起来。这再次惹起老伴的惊叫,那是儿子买的,儿子的东西在老伴的眼里向来是神圣的,哪容老古动,而且是损坏。老伴大声嚷道:“卫生间不是有手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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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古没好气地说:“我不愿意用,咋了?”

      “你眼瞎啊,你没看出那是儿子的报纸吗?儿子兴许还没看呢?”

      “我眼睛可不是瞎咋的,”这句话好像一下子捅到了老古的肺管子上,老古气哼哼地说,他只说半句话,就不往下说了。

      老伴觉出了老古的古怪,没再理他,继续看电视,电视里在演《上阵父子兵》,老太太很愿意看范伟的表演。他们是在等儿子和儿子的女朋友下班回家吃饭,他们的单位都在市里,开车回来也得半个多小时,这还不算堵车。儿子刚才来电话,再过十分钟就到家了。

      饭菜已经做好了,她充分地估计到了老古今天在外面可能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这让她很高兴。他们来这里有好几天了,她一直惦记着家里的事情,家里那边要说有事情就是好多事情,他们住在一楼,种了好多蔬菜,爬秧爬蔓的需要经管,就是那一缸大酱也让她不放心,生怕大弟弟(他们临来的时候,把这些都交给了大弟弟伺候)一不小心给落进雨水,那可就遭了。她曾私下跟老古商量想早些回去,可老古执执拗拗的,看老古那样子,不回去才好呢。什么潘家园,李家园的,一走就是大半天,花着钱不说,还经常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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