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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荒者

时间:2013-06-07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 晨之曦  阅读:

 

这个残忍的季节,雨水

将大地清洗,连同污秽一同吞灭

回忆是如此厌烦,仿佛未亡人

数着桶里的塑胶袋,以此换得生存。

天桥下,铺着报纸,昨天的新闻

刚刚又飞升了四十个。

他们如出一辙,被抛向天空

然后再被辗碎。尸体就在下水道,

或荒草丛里。她的面孔只剩半个。

他的身体插入土地,

被钢铁洞穿,像一个黑色的窟窿,

睁着青色的双眼,或是绝望

从心里衍生,漫浮到天空,像云朵

飘过过道。那里躺着玫瑰花

娇艳地站在中心。醉汉从她身上走

公务员从她身上走,还有我,你和你的父亲

从她的身体里获得过快乐。

那会,就如同暴雨降临,像雷霆

冲破最后防线,流出红色的液体,混着

你的生命线,将他的胸口刺穿。

来自长江的温婉,平缓地从脚下流过,

又穿过欲望的春雨,停在刀峰上,

磨着谁的心脏。

我得快些,家里的门正大开,

黑与白的身体就那么挂在床上,

没有呼喊,只有疯狂。

把春天震碎。

我在寻找雷霆,好让夏天凉快些,

空气里冒着污浊的热气,

像在蒸包子,裹着薄薄的衣巾,

透着乳白色的皮囊。

梅花在冬天就凋零了,不是吗?

你不是亲眼所见?你的父亲,母亲还有兄长

不是在它那里获得了死亡?

石头里又长出了猴子,一只又一只,马上将天空填满。

这下山不够了,压不住这块石头。

鸟也不够了,花生不够了,水果不够了,死亡不够了。

他们不要火,不要水,只要生命,

生命不够了。突然间多出了太多的死亡,

在小浪底堵住,将三峡堵住。

黄河的水突然变清了,一眼见底,底下是死亡,

许多的死亡排一起,许多的尸体排一起。

在大连港口,秃鹰们分享着它们的食物,

每只嘴里叼着一个人,重约二十六克,然后飞向云层。

天空暗了下来,雷声震震,冷风呼啸而来,

将所有的水带走。乌鸦飞走了,燕子没有回来。

那是从春天开始的,冰一直未化,仿佛一百年之久,封着北平和盛京,直到马蹄声到来,

打破了空气里的宁静。

世界很静,没有呼吸,没有生气,没有阳光,

只有扬起的灰尘。北平只有灰尘,

遮住阳光,像地狱的入口,麻木的人一个接着一个,

不间隔,直到把地狱填满。

地狱里满是死亡。地狱里只有黑暗,

光头和尚起不到作用,他们是被杀死的。

军人早已死去,被数条虫驻穿,

只剩得皮囊和机械的动作,他们推着巨轮,

从黄河边走过,直到渤海。

她还没有回来,你也没有回来。

你把荔枝放进嘴里的时候,她正吸着果汁,

在绅士面前。野兽们正披着华丽的外衣,

进入一个又一个身体,然后把欲望的种子留下。

发黄的床单上,红色的酒

使台灯又暗了下来,像灰色的光,

或是乌云,遮住天空和眼睛,

直到筋疲力尽,才从地上爬起来。

这是一个梦,梦很清甜。从山中的清泉来,

插着欢笑的翅膀,蝴蝶还在肩头,

咬着你的脖子。水慢慢变红,你慢慢呻吟,

疼痛产生快感,你竟放出最后液体,

射向粉色的花蕊。蜜蜂们带着你的尸体,

扔进黄河,它们要用尸体把黄河填平。

它们想打造一片新大陆。

它们想做自己的王。

这理想随即便破碎,黄河里只有骨头,

填了所有的尸体都不够。

扔下去,便只剩下骨头,肉被老虎和野狼叼走,

只留下骨头,把黄河洗得清澈,

一眼便望见了蜜蜂,像一面镜子,天有多深,

这个洞就有多深。所有的花朵都不够,

所有的蜜蜂都不够。猴子们还在打捞十五的月亮,

它们捞出太多的尸体,以致月亮沉下,

躺在太阳哪里。太阳哪去了?太阳在赤道?

太阳不在了?太阳被人射下来了。

太阳?太阳?太阳?太阳?

你快快出来,

你快快露出来头,把门儿开开。

它们追着太阳,奔向西方,拉成一条红线,

牵着夕阳。黑暗来临,家喻户晓。

水里只有死亡。从西方归来的人说。

去年挂的蓝丝带被染红,

树枝被染红,树皮和树心被染红。

天空是一阵又一阵红,

仿佛巨大的熔炉,煮着谁的身体。

慢慢飞出烤肉的香味,

饿了一百天之久,

数头饿狼疯了似的扑向恶火,

紧紧地咬住沙漠。

炽热的沙漠埋着无数的白骨,

越往里走,白骨越来越厚,

仿佛一条通往天国的路。谁来过这里?

谁从这里经过?

商队?士兵?探险家?

不!不!不!是太阳,是晨曦。

大地裂出一道道伤痕,

黄河里只有尸体,长江和澜沧江如此。

秃鹰都死在沙漠里,叙事散文 www.haiyawenxue.com

尸体不见得减少,人鱼们从海里冒出来。

海水是如此地苦,漂着无数条鱼。

它们无力地等待死亡,

或是被海水蒸熟,或是化为血水。

太湖越来越咸,洞庭湖、鄱阳湖越来越苦,

黄鹤楼倒了,雷峰塔倒了,西湖不见了。

西湖呢?青海湖呢?泰山呢?黄山呢?啊~

我看见世界在消失,地图上找不到,

历史上找不到,水里找不到,太阳那里找不到……

谁带走了它们?啊~~~只有沙。

沙将中国吞没,把黄河埋在下面,把北平埋在下面,

只露出骨头和半只烤鸡。

他从南方来,背着自己的心脏,

和傻子一起生活。

顶着风雷雨电,顶着饥饿和寒冷,

从垃圾桶里捡出一个个头颅,

放进自己的背包,然后换取二毛钱,

去商铺里换一碗面或一把伞。

他是北方人。出生在黄河流域,

黄河没了,他被迫到南方来,

现在他要回北方去,背着沉重的背包,

里面装着信函,用方块字写的,

像一条龙,压着他的记忆。

他总能梦见跳江的诗人,或是之乎者也,

如果他说这些,没人听得懂,

当动物的吼叫声流行,人语又如何用得上?

谁都惧怕死亡,如果世界被打开,

那些记忆会让一切湮灭。

只有让火焚烧,或是被遗忘,或是不需要,

才会安静,履行动物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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