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的麻雀
杨友
故乡的鸟类很多,大致可分为三类:生活在村庄内外的鸟被称为“家鸟”, 如喜鹊、麻雀、啄木鸟、黄鹂、铜嘴、伯劳等。生活在山间的被称为“山鸟”,鹰、长尾山鹊、雉、黄雀等。生活在河边的被称为“水鸟”,如鹳、鹭、野鸭、鹬、翠鸟等。加起来至少有二十七八种之多。这些鸟类中数量最多的当属“麻雀”,老家人都叫它“家雀子”。麻雀体小而其貌不场,羽毛呈赭石色,往哪儿一落如同一块块泥疙瘩。麻雀的叫声叽叽喳喳既不动听还有些烦人,最让人讨厌甚至不可容忍的是:跟人争夺粮食,其罪过可谓 “罄竹难书”!人,一年四季辛辛苦苦,从攒粪积肥、再运到地里,春耕夏锄到庄稼打苞秀穗成熟收割,水一把汗一把,是多么不容易呀!“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而麻雀却不劳而获,掠夺对人类成果。动辄成群地飞到即将成熟的庄稼地里,任意啄食谷粒、高粱粒,在“一个米粒度三关”的年代,农民对麻雀之恨是可想而知。不但是农民,甚至在1958年引起了政府对麻雀恶行的重视,明文把麻雀与苍蝇、蚊子、老鼠并列为“四害”之一,实行灭绝性的诛杀!一天到晚村庄里到处火枪鸟铳震耳欲聋,持枪人手里提着一串串死麻雀。有的起早贪晚堵麻雀窝,鸟蛋、雏鸟无一幸免……消灭一只麻雀记2分,两只麻雀蛋记1分。那时候人们跟麻雀真正是誓不两立的“敌我矛盾”,除之务尽杀理所当然!
麻雀遭到了灭顶之灾,数量锐减。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一年以后各地陆续发现农作物和园林植物虫灾的威胁极其严重,有些地方已呈现岀毁灭性的迹象!人们这才又想起麻雀。麻雀糟害粮食是事实,但它在一年之中糟害粮食的时间是很有限的,而且麻雀在与人争粮的同时也在做着对人类有益的事——麻雀厐大的家族和每年岀生大量的雏鸟,其食量也是惊人的,而且主要以对有害于农作物和林业的昆虫为食,这无疑对农业和林业的虫害起到了有效的控制作用。然而,人类对此却视而不见,不要说大度地、客观地、公正地对待麻雀,甚至没有一个人站岀来为麻雀说句公道话!当然,更不可能对这些大自然的小生灵适当地给予回报或施舍了……历史永远是公正的,人类经过实践,终于深刻地认识到麻雀的遭遇是一宗“错案”……
麻雀是鸟类中最卑贱的,长久以来受人类的岐视和诅咒。然而这种丑陋的小鸟却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它具有适应性强、耐饥寒、繁殖快的特点。世界上濒临灭种的兽类或鸟类,都是因为它们的贵族血统。如色彩斑斓的老虎,它的骨头就成了它将要灭绝的祸根。羽毛华贵的孔雀,歌声婉啭的鹦鹉、八哥,它们的命运可能要在囚笼中渡过一生……而麻雀却因其丑陋又没有动听的歌喉而被人类冷落,但也因此而躲过了厄运,获得了生存的机会……其实,人类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假如,你的形象不佳又没有多么大的神通,你只能普普通通默默无闻,也没有多少人正视你,你当然不会有任何荣耀。你很平凡,但你的生活很平静、很平安、很平稳。一生中平平常常,日子平平淡淡,因而你的生命过程才“天下太平”……作为寻常的鸟儿,我们应该承认,麻雀对人类有过亦有功,而且功大于过。用人际交往来比喻,这种情况无论如何应该做“朋友”的。麻雀能够繁衍成今天的大家族,我们应该衷心地祝福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