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大山深处,是个有一百多户人家的小山村。村中的房屋依山而建,两个山谷的溪水,在村中汇合,在向村北流去。
登上山顶,看村中的河流,一条溪水从西南流过来,另一条溪水从东南流过来,在村中心汇合后,再向村北流走。随着山谷,形成丫子型。
在村中,溪水交汇处不远,有一处六间起脊瓦房和面积不大的操场,这就是老家的村小学。我三个姐姐,是在这所小学读书毕业的。我也是在这所小学毕业的。我的女儿,也在这所小学读过书。村子里,几代人,都在这里读过书。
就在那几间起脊瓦房教室的西侧,有一间不到10平方米的耳房。这间耳房,锅灶连着炕,报纸糊的墙,报纸糊的棚。狭小的屋内,火炕和灶台占居一多半。地下放着一个刷着浅黄色油漆的办公桌,靠北墙角放着能装下一担水的暗褐色水缸。这里就是我的,也是村子里许多人的,小学张老师的寝室。
如今,老家人口在减少,村子里已经没有了小学。当年的小学校舍连同张老师居住过的那小屋,已经拆掉建起了民房。可是,老家山里,张老师居住那间小屋,怎么也从的心里中的抹不去。那山里夜晚,从那间小屋发出微弱的灯光,已经清晰的储存在我的记忆深处。大山里的夜晚,万籁寂静,唯有天上的星星和张老师小屋的灯光,闪烁着给人以希冀的光芒。
我们这些山里的野孩子,懵懵懂懂走进学校。
是张老师,教我们识字,教我们算数,教我们讲卫生,懂礼貌。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我们朗诵古诗的声音,随着悠悠的山风,在山谷里回荡。现在,回想起来,这是怎么样令人感动的情景?寂静的小山村,瘦弱的张老师,在教儿童朗诵古诗,这画面一定很唯美。
张老师浑厚男中音教我们唱歌。
“咱们工人有力量,”
张老师,用手势打着有力的节拍。
我们齐唱“嗨!咱们工人有力量!每天每日工作忙,嗨!每天每日工作忙,盖成了高楼大厦,修起了铁路煤矿,发行得世界变呀么变了样!”
我们歌手嘹亮,我们热血沸腾,我们信心百倍。
张老师带我们旅行。早起翻山越岭,乘坐小火车,去城市公园,看老虎,看猴子,看孔雀,喝着汽水,吃着饼干。
成年之后,即使去国内外旅游圣地旅行,也无法与童年时候,张老师带领我和同学一起旅行的美好相比。
张老师五十年代师范毕业就进山做教师,在大山里一干,就是几十年,一直到退休才离开。
张老师,即在山村教书育人,也是老家乡亲们的知心人。不论谁家,有个大事小情,拿不准主意,都愿意和张老师商量。村里,谁家有个红白事情,一定要请张老师到场,写祝词烘托气氛,写悼词寄托哀思。张老师,不光是他教过学生的老师,也是全村庄户人家的老师。
近年来,乡村年轻一代大多外出打,乡村学龄儿童不断减少,乡村学校撤并,许多乡村已经没有了小学。
一个乡村没有了学校,没有了教师。这样的乡村,似乎是缺少了什么?
一个乡村不论多么偏远,只要有一所学校,那里距离文明,就不再很遥远。一个山村,不管被大山怎么样层层包围,可是,只要有一所小学,有一名教师,这个山村就会有希望的。因为,那所学校,那名老师,会给那里的孩子们,支撑起梦想的天空。
山里,那间小屋的灯火,一直在我心头闪亮。因为,是那盏灯火,照亮了我们这些山里孩子成长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