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
你把你最美好的东西都献给了我
包括温暖，包括一些过去的时光
甚至仇恨
你说，只需四个季节中最丑陋的一个
而我却很少想到春天树叶的飘零
习惯了在夜晚的缝隙里偷窥你
看时光在你内心丢下的纹路及色彩
有时包含你的整个身躯
看你头上的日出日落和抚平众生的风
还有野草重生的节日和春日的黄昏
母亲要乘着阴凉出去浇一浇瓜秧
还有连麦芒都要偷懒的中午
她要去捡拾那些迷失方向的穗
秋风现实地打湿那些没来得及砍倒的
苞谷草，还夹杂着青霜，母亲说
菜籽在墙洞中已经起絮絮
秋风再吹，白露一到
母亲抛洒菜籽的姿势多么流利
松弛的手背上暗中涌动着青筋
伤口
从此，忧伤接踵而至
无论是运送伤痛的盐
还是恶毒的咒语
还是那些暗中的魂灵
就像可怜的陶，先是装下火
然后是水，然后是自己才知道的伤痛
以致多年以后，被时间的伤悲涨破
空空如也，然后就是散落在地上的
碎片，任凭风吹雨打
其间草长莺飞，或者满身的硝烟
内心的泪流满面
盲人记
压根就没有考虑到光
有时，内心也蔑视过消失的一切，而更多
与生俱来的感受与常人在光明中的感受无二
我们过多地夸张了伸手不见五指
那又算得了什么
他所说出的世界。远比我们
用手抚摸过的更有弹性
更有温度
而我们还是自欺欺人地说我看到了
那仅只是一些物质在世间虚伪的荣光
连眼睛也只是内心一个无聊的爪牙
他看到了更多的东西，内心的躁动
世间有无数的叛徒总成为暗中的异类
我说出的一切：那些一开始
就走向反方面的
从来就不曾见过一丝光线的
才没有怀疑过天怎么还不亮
他们无需拒绝，承担，炫耀
内心的暗
墓碑
一生，只许追寻一次魂灵，就是多少次
被挖到。没有什么可以忘记
一切已功德圆满。风声，电鸣
可能是千锤百炼。可能是无数次的打磨
而最有能耐的是时光，有时还凝结着
天空蓝色的诱惑，闪烁过
诸如青花瓷般的光泽
如果你真的倒下，又有什么样的东西矗立
不得而知
花生
包含衰老，它仅仅就在一个空壳内完成
只是越来越封闭，以至于有时极致地
变成一个连空虚都无法装载的无限空壳
我量定了你
你说，有一天，将离我而去
到头来，有的嘴唇尝到了味道
还有那些无法解脱的沙土
偷食蚂蚁的气息，它们并非在诠释
什么叫英雄主义，或者素食主义
它们饱含了生长成一个空壳的艰辛
只是这一切早已命中注定
从一粒花生开始，有时是一粒干净的壳
或者沾满泥土的外壳。然后破裂
在满怀信心的背景下
真正的过程无需陈述
我所渴望的其实就是未来的满地生根
而非其他
祭奠
突然觉得，那些奔跑之中的魂灵
是否会结伴而行
他们感受到的痛苦是否一致
是否会同时诅咒……
还有探亲的亲戚
难道聚会真是最后的晚餐
现在，奔跑是否还需摆臂。还需提着锄头
赵家敞坝里好久没有加过油的面包车发动机
是否感觉到自己魂灵出窍
轻飘飘的，比颜色还轻，赛过光线
李家自留地边的梨树是否还想着明年开花
张家褪色的门，生锈的拉手，蒙受塑料纸
荣光的窗户
王家下蛋的母鸡，明天要去牵的猪
发情的狗，是否会走失——不知道
在另一个世界是否还如生前
或者是否有另外的魂灵学会招魂和祭祀
是否学会了回忆——不远处那个被瓦斯爆炸
否定掉的煤矿——传闻，出事的瞬间
被宣布为好久未开采的矿山，转移的矿工
及曾经活埋在暗中无家可归的魂灵——
而一个面目全非的村庄，救灾意味着英雄
死亡命中注定无法回来，谜一样
被人误解的魂灵，在世间
重新变成一棵树
一块地，暗中存在的力量，踏歌而行的
脚步声。刮过掩埋之上泥土的风声
人们一再将救灾物资安置在仓库里发霉
以便等待不知何时才归来的魂灵。呜呼
镜子
多少年之后，我找到了你
你却无法接纳我，在我消失的容颜背后
我看到你暗中的微笑，冰冷
而你却真实而遥遥无期
你看不到近乎黑洞的空虚
一切无法洞察与装载
接近虚无的光滑
仿佛被世间所有的一切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