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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的花朵

时间:2015-09-26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凌燕  阅读:

  野鱼

  我不止一次听母亲说起,在我尚未出生的时候,家中若来了客人,想用鱼待客,父亲只需到屋门口的田垌中那些田坝凼里摸一小阵子,就能捉回一两斤拇指大小的野鱼。

  在我的家乡,凡是非人工饲养的鱼,都被称为野鱼。

  母亲的话虽然玄了点,但至少可以推测出那时的野鱼肯定比现在要多得多。野鱼的逐渐稀少都是近几年的事。其实,在少年时期,我也曾捉过不少野鱼的。那时,每次涨了大水,我就会叫上弟弟到家乡田垌的那条只有一米多宽的小涧子里去捉鱼。我们沿途将小涧子一带的田坝口子全部塞了,让半涧子水顷刻断流见底。这样,便会有成群成串的小野鱼在小涧子里乱蹦乱跳落荒而逃,点点银白如同被风吹来的一朵朵棉花。小涧子是通向一条小河的,我们从源头一路捉到小河边,起码也得捉半鱼篓,五、六斤,有鲫鱼、浮辣子、红眼佬、沙鳅、泥鳅、黄鳝,有时还有小鲤鱼。这些鱼都是在稻田里自动繁殖然后在大雨涨水时随水流到小涧子里的。

  除了捉涨水鱼,每年的初夏,我们还喜欢捡水稻田里的泥鳅、黄鳝。每年的冬闲季节,队里就会组织劳力去石灰窑里挑刚出窑的石灰,挑回来放进晒谷场的禾屋里,待到第二年早稻转青之后,就将石灰挑到田边,一把一把地撒到稻田里。远远看去,那原本绿油油的水稻田顿然便像下了一场雪,整个田垌一片耀眼的白,白得很有几分意趣。而往往这个时候,那些泥鳅、黄鳝和各种水面小鱼就会因了石灰的强烈刺激而在水稻田里横冲直撞,且大多数会游到田埂边的水面上,让我们伸手可触。我不知道那时的每一丘稻田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泥鳅、黄鳝。现在当然清楚,那都是因了它们很少受到掠夺性的捕杀的缘故。至于为了给水稻田灭虫杀菌除草而撒石灰,当然难免会伤及野鱼们,不过,这也仅仅是对稻田里的野鱼们唯一的一种大规模地残杀与伤害了。

  尽管对水稻这种耕作程序不可避免地伤害了田里的生灵,可过不了多久,那稻田里的野鱼们又会多起来,人们对于它们那种不经意地残杀远远不会动摇它们快速地繁殖。

  •   对于野鱼的印象,我还无法忘怀一条河,它并非与我家乡小涧子相通的那条丈许宽的小河,而是离我家大约三里路远的那条滩头河。

      滩头河有个水坝,叫滩头坝,约二十米宽。坝间有个碾房,只要水闸一打开,河水的冲击力就能带动碾米机。若遇到下暴雨涨洪水,河水不断上涨,在快要溢进碾房时,滩头坝就要放大闸泄洪。这大坝是很有些野趣的,它的下面用杯子粗细的竹子连缀着支撑起一个竹床,竹床的临水处要低,另一端高于大坝。一旦泄洪,就会有鲤鱼草鱼鲢鱼等一些家常鱼荡秋千一样纷纷飞落进竹床里。因为这个大坝是归守碾房的人连同碾房一起承包的,大坝里的鱼自然也就归他捡归他卖了。每涨一次水,最少都可捡百多斤鱼,最多的可捡千把斤。我和弟弟就在滩头坝买过好几次鱼,我见到最大的鲤鱼有十多斤。因为是河里自生自长的鱼,没人饲养,这滩头坝的鱼自然便属于野鱼。

      可以说,那是我所见到的野鱼最多的时期。我几乎是吃鱼长大的,而所吃的鱼中,又是野鱼居多,便希望河里田里的野鱼越多越好,便希望在这吃野鱼的日子里永远不要走出来。然而,我终究还是长大了,终究还是在刚刚告别少年时就走出了我的家乡。这于我,倒并无什么憾意,我真正憾然的是在我再回到家乡时,我再也不可能随意地在哪个水凼里见到那些极富生趣的小野鱼了。家乡田垌那条本来就不太宽的小涧子已窄得像一根被遗失的旧布条。刻意地沿小涧子行走,我竟然没看见一条小野鱼,那些小野鱼已经全部游进了我的怀想里,我的怀想才是它们赖以生存繁殖的唯一的纯净水域。再向人打听,滩头河里那个滩头坝下那只宽大的竹床也已经早就装不到鱼了。每次涨大水,飞进那竹床里的只有成堆成堆五颜六色的垃圾……重回故里的日子,无论白天还是晚上,我都能见到成群结队的农民兄弟背着还算得上很现代的电瓶,在田垌和河道上游荡,从电瓶上发出的那一连串此起彼伏的嗡鸣声,使我无法不联想到战场上的轰炸机。面对此情此景,野鱼的稀少又还有什么令人费解的呢?

      乌桕

      十二岁那年,我大病了一场,出院的时候,妈妈带我去我住院的那家小镇供销社买我最喜欢吃的绿豆糕,我却看到一个橱窗里摆满了书。我挑选了好几本,最后买了一本王土美描写草原生活的长篇小说《铁旋风》。这是我最早买的一部书。买了第一本书,从此我就对买书着了迷。

      买书要花钱,可钱从何来?还好,父亲经常叫我去附近那个小商店买油盐买火柴或帮他打当时最好的一种散装白酒。这样,我就可以从中 “贪污”一个个分币角钞。可这样一毛一分“贪污”的分币角钞,一年半载都不够买一本书。

      一天,我又去那个小商店给父亲打酒,看到一个人正在卖乌桕籽,这让我感到非常意外,没想到这样的东西也可以卖钱?但那一粒粒像剥了壳的莲籽一样白花花的乌桕籽,却给了我一个巨大的诱惑。

      有了这个发现,我就不愁没钱买书了。

      在我的家乡,乌桕树四野皆是,每到夏季,便青果累累,到了秋天,青果便变干变黑,爆裂出串串白玉般的乌桕籽。不过,乌桕树在我们那里不叫乌桕树,叫“木子树”,叫乌桕籽为“木子籽”,“乌桕树”是这种树的学名。

      自从发觉了这条“生财之道”,每天放了学,我便叫上弟弟爬上小山岭去摘乌桕籽。由于怕别人抢了我们的“财路”,由于急需用乌桕籽换取那些我眼馋已久的书,所以,还没有待乌桕籽完全成熟,还没待到立秋,我们就对它进行了掠夺性地采摘。

      这是最热的季节。

      正午的太阳狠毒,晒在身上火辣火辣的。

      一两只知了在长一声短一声地鸣叫着。透过树叶去找,却又不见它的踪影,只有一缕缕绵长的声音与闷热混合着,顽强地在我们的头顶上飘来飘去。这叫声就像一点点火焰,似乎更加增添了树上的热气和闷气,一点点地包围着爬在树上的兄弟俩。

    haiyawenxue

      除了天气的闷热让我和弟弟难以承受,这乌桕树上还有一种细如粉末的幼虫,遍布树干树叶和乌桕籽上,树干上还隐藏着不少细细的毛毛虫。每次爬到树上,不到三五分钟,身上就会被那状如粉末的幼虫和毛毛虫弄得又痛又痒,如蜂蛰如蚊咬如蚁夹,痒痛交加,难受无比。而这种痛痒的围攻却并不能阻止我在树上的行动。有时痛得泪水横流,有时痒得全身发颤,也想立刻跳下树来。但是,看到满树饱壮的乌桕籽,心里又涌出别样的一种痒来,不摘它个干净怎么也舍不得下树。那可是我渴望已久的书啊,我十分喜爱的书如今就挂在乌桕树上,我怎甘弃它而去!于是,像怀了某种神圣的信念,我只好又强忍全身的剧痛剧痒,去采撷我犹如乌桕树上的青果一般的夙愿……待终于下得树来时,全身已布满了红斑和肉疤,块块相缀,片片相连,没有几好块肉,俨然成了个疤人……

      乌桕籽是摘回来了,接着是摊到太阳下去晒,晒爆剥出雪白的籽仁,再拿到附近的小商店去卖。那时是两毛七分钱一斤,背一、两书包乌桕籽,也能换回四五块钱,这样反复为之,一个星期也能卖十多块钱,那时书很便宜,十多块钱就能买十多本书。往往从书店提回一大摞散发着油墨芳香的新书,身上的红斑和肉疤却尚未褪尽,还在隐隐地痒痛,一种快乐的痒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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