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打电话给我，沉吟了几十秒，我只听到喧吵的汽车行驶的声音以及她如海潮般大口呼吸空气的声音。我知道是她。没有说话，就这么沉默地听她那端的声音。
她似乎觉得急躁而不耐烦。挂了电话。
自始至终我们没有说一句话。我听着电话里余下的忙音，滑下了手机的顶盖。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里就是围城，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来。
我双手捧着奶茶，听到希这么叹息。
真是非常恰当的比喻。我把手中的奶茶放到他的桌子上。
喏。你这句围城打动我了。这杯奶茶作为奖赏给你。
我没有看他的反应。拿起另一个咖啡杯再泡了一杯奶茶。杯里渐渐传来坚实的温度。我躲在角落里，看他不好意思地打量我的杯子，最后还是渐渐把奶茶喝光了。对着他的侧面笑笑，亦不管他有没有看到，兀自走到窗口看着楼下的围城。
这座城，确实让人失望。被欲望与野心浸透，阳光如同空气般浑浊。
我讨厌这里。可是我怎么会选择留下，并空虚地充实自己的生活。
真让人不解。而我或许带着这种不解死去。让人害怕。
奕在楼下等我。我望着脚下冰冷坚硬的地面走过去。这是不需要任何对话的。彼此早已心照不宣。
我们搭上公车。看出他因为人流的撞击有微微的不耐烦，但也只是皱了皱眉。
我想你。
我背对着他站稳。他伏下身对我耳语。
我没有说话。
他知道我的性情，没有继续上面的话。自言自语般的表情应该温柔而失落。
我们去吃饭。然后回家。
我点点头。轻轻闭了眼睛，又睁开。
车子平稳地在马路上穿梭行驶。耸立的高楼之间有小小的缝隙。里面不经意间漏出暮光，把周围染成橘色。云朵，路人，尘埃，染成如爱般温暖而足以让人心碎的色彩。
这些。从车窗里一掠而过。不止地出现，消失。没有惋惜，亦没有欲望。它们是必死的秋蝶，只能以漠然的目光打量，且知道自己不会有所眷念。
它们只是在繁华中翩飞的一丝安慰。若以怜悯，爱，渴望的眼神将其定格于脑海，确是一件极累的事。
你应该懂得。繁华，美丽，都是幻觉。里面只是虚无。
早上起来奕已不在。闹铃大概是他想让我多睡会而关了。
外面已是阳光灿烂。天蓝得可爱。回去工作显然十分浪费。
我打电话给希。口齿不清地向他请假。她连忙说好。大概是被我的奶茶收买了。还让我好好照顾自己，不然明天也回不来了。
我骂了他一句，心里却仍是欢喜。他真是可爱的人。
近傍晚时，琳打电话来，约我去麦当劳喝咖啡。
四处都是咖啡厅，麦当劳不见得会有多独特可口。只去麦当劳，她真够奇怪。
应约去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看她买了咖啡和薯条回来，把其中一杯移给我。在自己的咖啡里放了一包白糖，轻轻地搅拌均匀。
你知道么。他买给我的第一杯咖啡，就是麦当劳的。当时找不到咖啡厅。
怪不得你来这里。
她啜了一小口咖啡，优雅地垂下眼帘喝下去。眼睛在麦当劳昏黄的灯火映照下似是有泪光。我茫然看着她，可下一秒抬起头时却是干燥的。
可我现在为他而痛苦。比这咖啡更为浓郁。
她的嘴里尽是怡人的咖啡香气。但并不是属于她的味道。
为什么要拿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
因为我爱他。而他背叛了我。
那你去把吸引他的那个人杀了。
谈话结束。我们始终语气平淡。带着某种在意的轻视。我拿起咖啡转身就走。
夜幕早已降临。天空一片暗红。我下了车，走在漆黑静谧的小路上，回家。
这里确是让能我心安的。偏僻安静，泰头能看到清冷的月光和几点细碎的星，而不是大朵大朵感觉压抑的云。只要这样我就能满足。
我想着今天奕会不会傻傻地站在大楼下等我低头走过去，想着明天怎么对希交待，想着手中还有小半杯的咖啡是否要现在喝完。杂乱地想着。似乎有非常多的事需要我冷静面对并解决。
琳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手中的刀锋反射着月亮清冷的光。
为什么。
你不配拥有他。
忽然有种莫名的手足无措。这如猫般温顺优雅的人，怎么会执着一柄寒光指向我。
图穷匕现么。
是。
我看着她。
打我电话却不说话的琳，打量我的杯子，最后还是喝光了里面的奶茶的希，秋蝶暮景，以及爱的奕。那些属于我的人，事，如今是强大的后遁。用以与她沉默对峙。
她察觉出异样，眼帘低垂，抬起后看依旧没有泪光。
是你说的。去把吸引他的人杀死。
去杀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