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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诗人

时间:2013-03-16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西洲宛丘  阅读:
    绿茶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并没有想过她还会回来,更没有想到她回来是因为一个疯子诗人。
    绿茶生性散漫,不喜一成不变的生活,毕业后毅然放弃了人人艳羡的工作,不顾父母的劝阻和挽留,独自踏上了旅程,没有目的地,单单靠发表一些文章来养活自己。
    遇见疯子诗人是在陕西一个小县城的一家小餐馆,她正毫无形象地吃着羊肉泡馍,有些许汤水溅上衣襟。疯子诗人像一个幽灵一样,突然坐到她的对面,直勾勾地看着她,片刻,幽幽地叹了一句:
    “任凭你在千种形式里隐身,
    可是,最亲爱的,我立即认识你;
    任凭你蒙上魔术的纱巾,
    最在眼前的,我立即认识你。”
    绿茶瞥了他一眼,叫来伙计,给他要了大碗羊肉泡馍,之后便不予理会。
    绿茶这一路上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像这种凭着一张嘴吃白食的,倒也见过不少。每每遇到这种人,她并不拒绝给予简单的“帮助”,她会将他们写入自己的杂记,以换取稿费支撑自己的旅行,在她看来,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
    疯子诗人似乎与旁人不同,在绿茶离开餐馆的时候,他放下碗筷跟了上去。绿茶并没有兴趣与他再有任何交集,然而疯子诗人却坚持不懈,他不开口,只默默跟着绿茶。绿茶起初不耐烦,但随性惯了,只是不理睬,自顾自走路。
    绿茶走到了这个县城最大的广场,这广场其实并不大,但还算干净,有常见的喷泉,有三三两两散步的人,以及一群打闹的孩童,周边散落着一些小摊。她在长椅上坐下,看着临近地平线的太阳,此刻的太阳已变成桃红色,平添了一分柔软。疯子诗人开口仍是一句诗:
    “每当阳光照耀在海面上,我便想起你
    每当月光倒映在泉水中,我便想起你
    即使远方的道路尘土飞扬,我依然看得见你
    深夜里徘徊者在狭窄的小路上发抖
    及时大海掀起狂涛发出咆哮,我依然听得见你的声音
    当静谧的小树林里万物俱寂时,我总是去倾听你的声音
    即使你远在天涯海角,我也会伴着你
    夕阳西下,星光闪烁,犹如你在对我眨眼”
    绿茶不明白疯子诗人的意图,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www.haiyawenxue.com 她静静地看着太阳消失在视线内,起身离开。觉察到疯子诗人的跟随,她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不要跟着我。”疯子诗人果然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她离开。
    广场附近的小旅馆还算舒适,绿茶觉得困倦,很快入睡。一夜无梦。
    醒来时,天还未亮,绿茶已全无睡意。她踱步到广场,发现疯子诗人侧身躺在长椅上,许是夜里天气凉了,他的姿态微微有些蜷缩。绿茶走到他面前时,他已经醒了,起身坐着,仍然是直勾勾地看着她。绿茶被他看得有点不知所措,索性坐下,不再看他。广场上有几个晨练的老人,绿茶看着他们渐渐失了神。
    疯子诗人没有再念诗,等晨练的老人渐渐散去了,绿茶回过神来,发现疯子诗人还在身边。她准备再次离开,疯子诗人也没有再跟着她。绿茶暗暗做了个决定,如果她回来时,疯子诗人还在这里,她就让他多吃几天白食。
    绿茶回小旅馆收拾了东西,有点匆忙,想想又刻意放慢了速度。回到广场时,疯子诗人已经不在长椅上了,她心里有细微的失望。正打算回头,却在喷泉边看到那个相对熟悉的身影,是疯子诗人,正看着她。绿茶笑笑,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对他喊道:“喂,跟我走吧。”
    进入车站的时候,绿茶看到疯子诗人犹豫了,她装作没看到,径自向前走,疯子诗人也只是微微顿了顿脚步,却还是跟了上去。
    其实绿茶只是把他带到了华山脚下。
    看着落在自己身后十几米远的气喘吁吁的疯子诗人,绿茶突然觉得很开心。走走停停,总算是到了山顶。此刻山顶上人并不多,绿茶坐在一处凸起的石头上休息,看山下的风景。疯子诗人在她身后,突然开口:
    “你青春灿烂,
    顷刻就会衰老。”
    声音不大,却刚好传到绿茶耳中,她没有回头,心中却有隐隐的慌乱。她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从不会因一句诗产生多么不同的感觉。绿茶想,她一定是被疯子诗人传染了。
    山顶的人由少到多,由多到少。
    在绿茶踏上下山的第一级台阶时,身后又传来疯子诗人若有若无的声音:
    “稍待,
    你也安息。”
    绿茶没有停步,没有任何反应,加快脚步,将疯子诗人远远抛在身后,很快不见了踪影。她在山下找到一处公用电话亭,拨通一串号码,接通后,她低声说了一句:“妈,我想回家。”没有等电话的那头有任何回应,她挂断电话,离开电话亭。只留电话在那里反复地响着。疯子诗人走到电话亭,拿起听筒,也只说了一句:“她回家了。”电话挂断后,没有再响起。
    深夜的火车站还有不少人,绿茶在火车站的候车大厅内又看到疯子诗人,他站得远远的,说了最后一句:
    “永恒的时光带领你,
    无休止地在广袤的空中行进。
    你走完了几多旅程,
    自从我沉湎在爱人的怀抱里,
    忘记了星已白,夜已深。”
    再细看时,人群中早就没了他的身影。
    绿茶在第三天清晨回到她离开了两年零七个月的城市。
    一年后。绿茶有了稳定的工作和自己的家庭,过着同许多人类似的安定平淡的生活。

  •     只是偶尔,她会回想自己那两年零七个月的旅行。两年零七个月,就像一个朝夕,说过去就过去了。
        母亲也只偶尔问起她当时为什么突然决定回来,绿茶的回答也总是:“在外待久了,突然想家了,就回来了。”
        绿茶没有说谎。
        在那个电话亭,母亲回拨的电话,并没有人接。
        后来,绿茶将那本《歌德诗集》锁进了箱子,再也没有打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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