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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往事之重赏

时间:2017-09-19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王春迪  阅读:

老街人常言,百年出個治国臣,十年出个好管事。

老街,是鲁东南有名儿的商业集散地。自古以来,重商轻学,不喜文饰。老街人也上私塾,只为看懂账本;老街人也学算术,练的都是算盘上的生意经。老街曾出过进士,可顶多放个鞭、鸣个炮,披红戴绿游个街,闹腾两天,也就成了蚂蚁放屁──无声无息了。可谁家出了个好掌柜,那真的好比把一块肥肉撂狼窝里,各路东家,个个龇牙瞪眼地瞅着、惦记着,连撕带拽,非把他抢走不可!

几年前,海爷见码头商贸繁盛,一条条来自江南甚至南洋的货船,黑压压地挤在码头上。远远望去,密得跟鱼鳞似的。海爷心头一动,便在码头开了一家专管装卸的铺子。

可是,本钱往里砸了不少,甭提赚钱了,连个响儿都没听着!店里的伙计,歪靠着门,打一天的瞌睡,都不会被人闹醒!海爷急了,跟走戏台似的,接连把手底下几个精明强干的掌柜轮番换了上去,个个号称铁嘴银舌金算盘大能人,哪想,一到那儿,全瘪了!死活盘不出个名堂来!海爷一声长叹,就手把这半死不活的烂摊子撂给了张茂才──一个长在码头边、大字不识几个的跑堂伙计。嘴上说是掌柜的,说白了就是让他看门的。哪想。被这小子扑腾了大半年,南来北往的生意,就跟饿孩儿见到亲娘似的,屁颠屁颠地往铺子里跑,拦都拦不住!

“得重赏张茂才了,不然,留不住人了。”海爷身边,不止一人劝海爷。

  • 每回,海爷都是点点头,却没大开口。海爷看得出,这里头,就有来替张茂才探风、递话的。海爷有些憋气,要知道,年前,刚给他张茂才加了身股!

    不久,海爷喊来管家:“你到码头那边瞅瞅,物色个好宅院,别太显眼,但要亮堂。”

    海爷是趴在管家耳边说的,意思是不可声张,但管家心里比谁都明白,这宅院,还能给谁?铁定是买给张茂才的!

    管家闷不吭声地往码头那儿去了三趟,便把宅子买好了。小宅门,八成新,二进四开间,院子新铺青砖,干净利索。海爷又让管家酌情添置些家具。值得一提的是卧房里的床,海爷专门找人物色了一张崭新的红木架子床,床上刻有四十四颗葡萄,寓意事事如意、多子多福。

    一切就绪。几天后,一辆蓝呢小车停在了宅子门口。管家以为是海爷把张茂才接来了,可帘子一抄,傻眼了。竟是一个纤腰细指、明眸皓齿、面如嫩脂、唇如丹果的二八女子。海爷喊她翠翠。单看翠翠的皮色、模样,就知道她不是码头的娘儿们。码头的娘儿们,整日风吹日晒霜打雨淋的,跟黄麦穗黑糙米似的。码头的娘儿们,说话像炸雷,十步开外一亮嗓,好比耳边放炮仗!可你听翠翠的嗓音,如黄莺出谷,婉转悠扬,又似水如歌,清澈明亮。管家瞟了眼翠翠,不知为何,又想起了海爷打制的那套红木架子床。管家不禁咂了咂嘴,暗想,茂才这孙子,可享了福了!

    海爷让管家去府上找几件换洗的衣服,自个儿要在这儿住两天,并叮嘱管家,别和家里头讲。

    说完,海爷往红木架子床上一趴,给了翠翠一个眼神。翠翠会意,立刻走过去给海爷捶起背来。

    管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那个翠翠,不是给张茂才的,竟然是海爷自个儿为自个儿买的小妾!脚板跑断了几截,才知道海爷买宅子,是要金屋藏娇,压根儿没他张茂才什么事!

    海爷还让管家捎个口信给张茂才,今后,码头上的事儿,不用往府上跑了,要商量事儿,直接来小宅子找他。

    俗话说,温柔乡就是英雄冢。接下来的半个月,管家还真有些担心海爷会乐不思蜀。白天黑夜地耗在那儿不说,每每去小宅子找海爷禀告事情,海爷不是坐在院子里听翠翠唱曲儿,就是在和张茂才喝茶聊天儿。跟他说要紧的事儿,也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动不动就让管家自己看着办。翠翠在场,海爷也不避讳。回回海爷留张茂才吃饭,都让翠翠在一旁陪酒、敬酒。

    这日,酒桌上,翠翠和张茂才敬海爷酒,海爷手一推,说:“吃完饭,我要回街上,收拾收拾,明儿一早,还得出趟远门。”

    翠翠小嘴一噘,小脸儿不情愿。藏在酒杯后面的眼睛,却朝张茂才扑闪了一下。

    管家一听海爷要出远门,回去后,便给马喂足了草料,并给海爷准备好了出门的行李。哪想,接连两天,海爷都没有要出远门的意思,只是谢客在家,逗逗鸟,喝喝茶,养养花,足不出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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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傍晚,海爷喊来管家,吩咐道:“找几个嘴巴严实的精壮爷儿们,出去走一趟。”

    一干人等,快马加鞭,直奔码头宅院,破门而入,海爷二话没说,对着衣冠不整的翠翠就是一记耳光!而后大喝一声:“给我搜!”

    不一会儿,张茂才被人从茅房里揪了出来。

    海爷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瞪大眼睛说:“呀,怎么是你!”

    张茂才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海爷弯腰一搀,把张茂才扶了起来,说:“我只听人说,翠翠背着我偷人,故意设了一个局,不想大水冲了龙王庙……早说你喜欢翠翠,我给你就是了,何必自坏名声呢?”

    转身,海爷对翠翠说:“打今儿起,你就跟着茂才吧。”

    二人听罢,扑通一声跪倒在海爷脚下,磕头如捣蒜,泣不成声……

    管家一脸淡然,心里头却绷着笑,海爷这招,绝了!

    临走时,管家还瞄了几眼那被扑腾乱了的红木架子床……

    打这天起,海爷跟前,再也没人来替张茂才邀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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