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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

时间:2017-08-09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孙逗  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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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缈是一个单身的女人,又是个不善于交际的女人,当她放弃了自己对理想的追求,竟然发现自己最富裕的就是时间了。她住在六楼,是租的房子。她的老家在外地的乡村。这个城市里几乎没有她的一个至亲好友。假如要是有那么三两个知心友人的话,她也许会少些空闲。也就是说,没有了这份空闲,她兴许就不会发现自己屋里的这个蚂蚁家族了。

起先发现屋子里有蚂蚁的时候正是晚上,杨缈洗完粥锅又在锅里加了些水,端回来习惯性地放在电炉子上。电炉子已经没有了温度,从饭熟拔下插销到现在已足有一个小时,但是杨缈还是担心电炉子的余温会把空锅烧坏了。万中有一的事情,杨缈总是提防着。就在她放下锅就要站起来的时候,她发现了那队蚂蚁——蚂蚁排着队,正匆忙地前进着。杨缈奇怪了,在这六楼的空间里,竟然有这么的一队蚂蚁,她干脆蹲了下来。

其实很简单,石灰地面上有条线一样的缝儿,蚂蚁的家就在那里。此时,有从那里正钻出来的,还有拖着东西正往里钻的。一只蚂蚁可能忘记了它家门口的尺度,忘记了那条线缝儿的狭窄,竟然不自量力地拖着一块大于它几乎是两倍的食物正使劲地往狭窄里钻,努力了半天也是枉然。这时又过来了两只蚂蚁,一齐帮它,推的,拽的,但还是进不去。杨缈替它们着急,不自觉地提示它们说,分开,把食物分开运。蚂蚁不懂人语,继续自己的工作。杨缈再也不能袖手旁观,她伸出食指,本想把蚂蚁的食物给弄小,却吓跑了三只蚂蚁。仔细看那用食指按过的蚂蚁弃物,形迹像馒头屑,杨缈想起来,这两天,自己几乎吃的都是馒头。再看那三只吓跑的蚂蚁,杨缈有些后悔,对着它们说,我是在帮你们,别走啊你们。三只蚂蚁其实也没有跑多远,它们很快又爬回来,拖着杨缈给弄小的馒头屑进了洞。杨缈竟然想到了这么一句话: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三只蚂蚁——一家人。

自此,杨缈晚饭后或者周末,有时间就蹲在地上看蚂蚁。扫地时候她会小心地绕过蚂蚁的家,尽管那道缝线横亘在她房间地面的中间,杨缈还是会巧妙地避让过去。同时还会睁大着两只眼睛,以免伤害到无辜。杨缈心里感慨着,蚂蚁也是条生命啊。她想到了自己的村庄,不大但紧凑地住在一起的几十户村民;她想到了家人,小时候,家里穷,有一个白面馍馍,母亲也会分成四份,分给她和姐姐、弟弟、妹妹。父亲在县城上班,离家几十里路,若是单位食堂卖的菜有鱼和肉,他会不顾天气如何,工作如何劳累,骑车子把鱼和肉送回家。之后,在家吃顿玉米面饼子和咸菜,再回去上班。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杨缈想到这些,眼睛就酸。

杨缈把馒头揉成屑撒在蚂蚁家的附近,她不愿意要蚂蚁为了吃饭太过于劳累。不就是一群蚂蚁嘛,她是养的起的,即使再难,自己少吃口,它们一个家族都饿不着的。

  • 把蚂蚁当作了自己的家人,杨缈心里有了一份责任。傍晚下班走在路上,她竟然感觉到了牵挂。开始她自己还不清楚这份牵挂来自哪里,下班就是赶紧收拾东西往家赶,路上买饭买菜也是麻利的很,不再东游西逛。以前拿不准吃什么菜,买什么饭,是面条?包子?馒头?还是米饭?现在好了,有了蚂蚁,蚂蚁吃馒头屑,那就只买馒头。你不能放根面条到地上,要蚂蚁一个家族集体出动去拖运吧,即使给截成段段,沾沾乎乎的,弄不好,还会伤着它们。至于米饭和包子类的食物,杨缈想不出把它们怎样给蚂蚁们吃,就干脆自己也不吃了,她不能饿着蚂蚁。

    冬天的夜是漫长的,5点半下班,连路上买馒头的时间,杨缈到家才7点。做饭吃饭,洗漱完才十点半。杨缈蹲在蚂蚁们的跟前,跟它们做伴。排队的蚂蚁背家而去,零散着的蚂蚁有往回拖着食物的,也有空着手游荡着的。背家而去的蚂蚁队伍空着行囊,杨缈猜测不出它们要去做什么,面对杨缈刚撒在地上的馒头屑它们视而不见,只是一味地往离家远的地方奔。杨缈问,你们去哪里?看你们的脚下不就是饭嘛?蚂蚁们不理她。杨缈说,其实远地方不一定就有好吃的呀?说到这儿,杨缈又说了一句给自己,其实,远地方不一定就有自己的梦啊。

    杨缈想起自己十年前离家来这座城市的情景,背着一个瘪小的背包,里面就一套换洗的衣服。姐姐、弟弟、妹妹都已经结婚成家,惟有她还不肯定亲结婚。在那个当时闭封的平原小村子里,她小学、中学同学有的都生了两个孩子了。父母急的睡不着觉,每晚靠吃安定休息;街坊邻里对她指指点点,说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终于在一个清晨,杨缈就背着那个简单的行囊走出了小村子。都市迎接她的是一连几天的阴雨绵绵,也就是在晴天的那天,她找到了一个在私人的小厂子做文员的工作。自此,她开始了在这座城市的生活。

    私人公司的工作是紧张的,忙里偷闲,杨缈还在继续着自己的梦,她把自己微薄的工资除了交房租吃饭,剩余的都买了染料。她想成为一名画家。她想成为一名大画家。那时的她充满了激情,每幅画的主题都是憧憬。她的信条是:过了今天,明天会更好。

    私人的小厂子最终倒闭了。几乎是在她刚接到外省一个美协举办的油画大赛通知她获得了三等奖的消息时,她失了业。三等奖只给证书,自己去那里领,来回路费自己出,外加1600元食宿费。杨缈翻过来倒过去,看了一晚上那张带着鲜红圆印章的纸,在快要天亮的时候,她一点点地撕成了碎片。她没有1600元钱。她现在口袋里就1347元了。小厂倒闭,拖欠的5000元工资成了泡影,厂长是女的,姓何,年龄比杨缈的妈小不几岁,天天被债主围攻着,先前的圆脸都成了刀条脸,皱纹也就是在一夜间的工夫占满了她的脸。杨缈不忍再追她讨要工资,自己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朝何厂长说了声,多保重,就走了。

    交过房租,杨缈口袋里还剩下了147元。那几天,她放下画笔,把全部精力都投放到做简历找工作上去。倒也称心,新工作是给一家叫做《好好小学生》的少儿杂志社做美工。每期给主要的几篇文章画画插图,其次再画点小花小朵的,装扮一下内文里的空白页。每周比在私人小厂里多一天休息的时间。这里是双休。小厂时候只休周日。由此可见,当时那个何厂长只所以最终走到工厂倒闭,和经营理念有很大的关系。只知道索取,不知道给予,更不知道回报。何厂长只把目光紧盯在员工工资上,只会一味地降啊降,降到员工心情浮躁不塌实工作,降到员工主动辞职,她好履行合同里的那一条:员工自动辞职,本厂将扣发当月的全部工资。她以为她这样做沾了很大的便宜,孰不知却吃了大亏。技术人员自动辞职都是找好下家的,那下家只所以挖走技术人员肯定是和竞争一词有关,既然是竞争,那肯定是和何厂长唱对台戏的,双方对峙,自有一伤。何厂长犯众怒,被拿下也是常情。小厂倒闭时,员工大多都从厂子里拿了东西走,说是顶替自己部分的工资。杨缈什么都没有拿。她不想在何厂长不允许的情況下,私自拿走她的一点东西。她不想给人雪上加霜,她也不想要自己没有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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