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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诗

时间:2017-02-15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黑凝  阅读:

  今年六月初六。一早起床,我看太阳很好,是一片耀眼的灿烂。我们这里的坊间兴六月六晒“龙袍”(其实是日常穿戴的衣帽而已)。我在晒自己“龙袍”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存放乡间老宅阁楼的那一捆书来。它们寂寞地呆在黑暗的阁楼三十多年,应该已经落满了灰尘。

  ——题记

  有一次学校图书馆搬迁,我是农村来的孩子,块头大,力气足,老师就叫我帮忙从一个屋子往另一个屋子搬运图书。我本来不想偷那本书,要怪那个脑袋尖尖,个子矮矮的图书管理员老头,他帮我码了没过脑袋的一摞书,我走路时眼睛都看不清前方。走到一个花坛边时,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堆在最上方的一本书滑进花坛月季丛中。我没有第三只手去捡起那本书,我本来想回来的时候再从月季花丛中捡起后交给管理员。可是,我当时不知忙了哪件事,忘记了花坛里的书。第二天想起来后,我又担心个说话唠唠叨叨的图书管理员老头会怀疑我故意为之。放学后,我悄悄溜到花坛边,把它取在了自己书包里,占为己有。

  从此我有了一本普希金的爱情诗。

  一直认为,我的诗歌启蒙老师是那个叫普希金的情种和疯子,他见到漂亮女人就写诗赠诗,他写的《给娜塔利亚》《致克恩》《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哥萨克》……每一首诗都让我读得泪流满面。有一段时间,我常常一个人步履沉重、满腹心思地徜徉在学校通往村子的家乡濑水河滩大堤上,我抓着自己的头发在濑水滩涂天空自由飞翔,我不知自己在梦里,还是现实中,但是,只有这样才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   濑水河上古老的石拱桥,濑水滩涂两岸的杉林,天空中飘浮的白云,校园里高耸的蓄水白塔,阿爹手中牵着的水牛,甚至穿梭在村野之间三婶母家那条调皮的黄狗,我都认真地给它们写过诗,激情飞扬地赞美过它们。我找不到一个人可以和我分享激情,分享快乐,我曾经将诗稿投寄过南京一家叫《青春》的杂志社,石沉大海后,我再也没有将诗稿投寄过任何一家杂志社。因此,我们学校的师生,我们村上的社员,他们都认为我热爱劳动,尊敬长辈,不偷不抢不赖不懒不邪不恶,是一个最正常不过的孩子,他们又怎么会知道他们身边有一个天才少年诗人。

      只有三婶母家的那条黄狗例外,有一回,我在濑水滩涂割青草的时候,看见它在河边闲溜跶,我把它哄到一片荒地上,从裤兜里掏出新写的诗,专门为它举办了一场诗歌朗诵会。那次,我读得泪水滂沱,它听得摇头摆尾,甚至眯着眼睛,用鼻尖来回磨蹭我的膝盖,舌根发着“呜呜”的声息,像是表达共鸣,又像是催我早点回家。后来,三婶母家的黄狗见到我总是扭头便跑,怎哄也不回头。

      读初三时,我们班换了一位年轻姓杨的英语老师,她披垂着大卷波浪发,看学生的两眼波光潋滟,长相特像电影《白莲花》中一号女主角吴海燕。她是全校少数几个化着淡妆,敢穿紧身衣,敢袒露胳膊和大腿的女教师。那个年龄,那种时代,我还不懂得性感,但已经知道见了漂亮女人心痒。长辈们曾十分严肃地教导过我,见到漂亮女人就随便心痒的男人不是正派男人,换句话说是下流胚子。我们家族中从未出过下流胚子,所以,我努力克制自己心莫痒。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只要杨老师一走进教室,我就会情不自禁心痒。我对自己很失望。莫非我生下来就是下流胚子。

      我想到了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一首接着一首地给杨老师写诗,从她眼角眉目写到举手投足,从一笑一颦写到星星月亮……那段日子,我的想像力疯狂滋长,它奔放、热烈,色彩炫丽。我发现自己比天才普希金更有天才,我的灵感像村子后面的濑江水,遭遇丰沛的黄梅雨,泛滥了,一浪高过一浪,汹涌不息,绵延不断。有时灵感突然来袭时,半夜我都会溜出宿舍,匆匆跑到学校最偏的厕所,伏在那盏老祖父眼睛一样浑浊无力的灯光下,贴着群蝇飞舞的厕所墙面写诗。或者,蒙在浓烈脚臭味的被窝里,打着手电光写……尔后,我会将写在小纸片上的诗句,工工整整地抄在我表姐送我的那本浅浅蓝色的日记本了,再在每首诗标题下用破折号隔开,标注献给女神MISS杨,再配上拙劣的插图。当然,这只是我一个人的世界,我把那本日记本藏匿在最保密的枕头套内缝里,宿舍里没人时才掏出来翻翻。休息天,还将日记本带到濑水滩,站在密密的杉木林中,充满激情地朗诵几首。

      是一节课外活动,我和同学在操场上愉快地抢着篮球,我刚好将手中抢到的篮球抱在手里,向球框迈着优美的三步投篮,我的班主任盛老师把我叫住了。

      我赶到他面前时,发现他脸色是褚褐色的,像被陌生人大街上抽了耳光,十分难看。盛老师是教语文的,因为我的语文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平日里,同学们都看得出他对我有些偏爱。

      盛老师在前面走着,我在后面随着。走出十来步,他贴在我耳边嘱咐我,到教导处要主动认错,态度要诚恳,认识错误要深刻。我木讷讷地随着班主任后面,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教导主任正襟危坐在进门第一张办公桌边,目光像审判长一样犀利地盯着门外每个过往的行人。一路随我而来的一只绿头苍蝇突然加速飞到余主任那绺油腻腻的发上。余主任是个秃顶,他的头发属于地方包围中央型,他总喜欢自作主张地占用有限的地方资源掩盖头顶的荒凉。可能地方也贫瘠,长出的毛发干燥、枯竭,因此余主任常常不得不到食堂揩些菜油抹上,以便凝聚。苍蝇正好喜欢油腻、腥膻。我双脚跨进教导处时,余主任正夸张地挥舞着双手,驱赶着那只可恶的苍蝇。我也想上前帮余主任一把,可是班主任盛老师悄悄地拉住了我。这时,我才发现坐在余主任侧边的杨老师深埋着头,在嘤嘤哭泣着。

      我不知道漂亮的杨老师为什么要哭,而且哭得如此伤心,几乎一口气接不上一口气。我挪了挪脚,想上前劝慰杨老师几句,我不愿她如此伤心。但是,盛老师迅速用目光阻止了我。我好奇地环顾着教导处办公室内的空间,那只绿头大苍蝇还在余主任头顶低低地盘旋。盛老师轻轻拉了下我的衣角,像一个犯错的孩子,讨好地叫了余主任,又威严地对我说,还不快向杨老师作深刻检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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