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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刚刚好

时间:2016-03-13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 红尘清心  阅读:

  (一)

  我爸剃了光头,揣了借来的八百块钱,背上我妈备好的一面袋馒头,又和我踏上了求医之路。临走时,我妈低眉拉着我的手,却不看我。我妈不说话,温热的泪水滴滴答答打在我的脸上。  我忽闪着膝盖和屁股,想站直了,像从前那样低头看我妈。我试了很久,说:“妈……妈,我身高一米八……”

  “走吧。这袋馍吃完,你的身高依然是一米八。”我爸消瘦的身体逆着北风缓缓前行。

  秋要深了,我也哭了。我模糊着双眼,嗅着我爸的体温一瘸一拐地疾走着。

  “嘿,看!背鼓的!”一群半大小子嘻笑着打来了土疙瘩,可我的鼓无论如何打也打不响。真是报应呀,几年前我也对村里那个老背鼓的干过这些。

  “打吧!要能打响我的鼓,我给你们发现钱!”我吼了一声,这群小子都呆了,他们目送我们远去。

  •   事情是这样的。我家有个果园,种着红果(山楂)和葡萄。每年红果和葡萄一挂果,四下村子里的那些半大小子总来偷。最可怕的还是人家时间观念发达;什么,都要二十一世纪了还让爷儿们一个一个摘吗?浪费时间就是慢性自杀,直接将果树枝拿下!那果树怎么受得了?因此,我爸就派高考落榜的我去看守果园。

      那天,我在一颗十多岁的红果树上睡着了,睡梦中,我只觉树摇枝颤。刚一睁眼,我就着陆了,还好,我是用屁股着陆的,不然就惨了。我揉着屁股看那些半大小子跑。我决不再上他们的当了,我知道他们这是在调虎离山呢!真不知历史是怎么搞得,非说三十六计是孙子写的。难道十多岁的孩子不看动画与悟空了,都攻读兵法了?

      打哪儿后,我就不敢上树了。有一天,我坐倚在树根下仰头看树叶上破碎的天空。看着,看着,我就入了梦,而且是噩梦。我忍着剧痛,藏在了一间窑洞里,窑顶有个巴掌般大小的窟窿,一股月光插了进来。那光,幽幽浮浮,鬼魅阴凉。我慢慢地朝那股光爬去,到了跟前,我伸出双手,攀住那光,爬啊爬,爬啊爬,就爬出了这个时空。

      突然,有一束强光打在我的脸上。我眯了眼,伸手去挡那光。啪、啪、啪,响了三声,我的脸先热又辣再疼。我像虾米那样弓着腰,把脸扭到肩膀后面,冲着那光像捕食的蛤蟆般跳着。

      “二子,你的腰咋了?”是我爸的声音。

      我慌忙丢开那光,把腰塞进墙角,说:“不咋的。”

      我爸冲过来,一把拉起我,踩住我的脚,用一双铁钳般的手夹住我的肩膀往上扳。我爸边扳我,边像被吴军擒住的关羽那样喊着。我疼,也像怕打针的小孩那样哭喊着。我爸听到我的哭喊声,才惊醒过来。醒过来的爸依然疯癫着,他拉上我就走。窑外的月光散了一地,我追着我爸的影子跑啊跑,跑啊跑……

      我和我爸跑到了镇上的医院里。医院里只有门诊大厅亮着一盏灯,那灯光朦朦冥冥。我爸把我放在朦冥中,自己跑进走廊。我爸边跑边喊:“医生!医生……”我爸跑到走廊东面,那回声就从西面传来。跑到西边,那回声就从东边传来。

      我爸见没人理他,就一扇门,一扇门地拍打。我爸拍打到第十扇门时,第十一扇门上的玻璃亮了,门后探出半颗脑袋来。我爸忙揪住那人,说:“快救救我娃!快救救我娃!我娃腰驼了!”那人扯开我爸的手,瞧瞧我,说:“这病你得上大医院去,找我们也没用!”那人说完,打个哈欠,退回屋里,门上的玻璃又暗了。

      我爸又拉着我跑回家,撞开家门,喊:“娃他妈,钱呢?钱呢?”我妈正要开口问话,她一瞥见我,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施了定身术。我爸又吼:“呆啥,快拿钱!”我妈应了声,滚下炕,走了三步,被门槛绊了一跤。我妈爬起来,飘到厅门后的白面缸前,掀起缸盖,摸出一卷黑色的东西。

      我爸抢过那卷东西,塞进鞋里,边推车子边把我拉上车后坐,说:“走!”我妈也追了上来。这时,月亮已经落了。黑。我啥也看不见,我的屁股也不由我了,颠上跌下,又上去。我爸的喘息声拉得很长,吁,吁……

      吁到了大医院,天已经亮了。大医院的规矩我们知道,要先挂号。我爸从鞋里掏出那卷东西,一圈圈拆开,有几股儿白面无声地落下,在水磨石地板上堆成几个白点儿。我爸把包钱的黑色食品袋装进口袋,点起了钱。最下面那张是一百的,红红的;一百的上面是四张五十的,绿绿的;再上面有九张十块的,七张五块的。

      排队挂了号,我爸拉着我上了二楼,来到脊椎外科。有一个六十来岁的男医生,看看我,问问情况,说:“先去拍张片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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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爸把拍好的片子递到医生眼前,医生瞥一眼片子,说:“再去做个心电图。”我爸问:“做心电图干啥?”医生揉着太阳穴,说:“看看有没有压迫到心脏。”我爸又带着我做了心电图。医生瞥一眼发黄的纸上的曲线说:“再化验下血尿。”我爸问:“化验血尿干啥?”医生瞪一眼我爸,啪嗒啪嗒刷新着面前的电脑说:“你不化验我没法看。”

      抽了血,接好尿,我和我爸在门诊大厅等着。这时,我妈也浑身是土地赶来了。我妈怀里抱着一袋面包和一瓶绿茶。我妈盯着我的脸,挨着我坐下,扳了块面包送进我嘴里,又把红茶的瓶口贴在我嘴上。我吃不下,觉得面包太咸,红茶很苦。

      化验好血尿,我们把单据送到医生面前。医生翻看了一遍我的片子,心电图,化验单,说:“哎。我治不了。”

      我盯着医生,不由忆起了村里那个老背鼓的。那天,老背鼓的死了,他弓在棺材里,有几十只手压着他的大腿和肩膀。众人朗声齐喊,一、二、三,只听咔嚓,老背鼓的就直了。可老背鼓的那“鼓”是天生的,而我只不过是在果园潮湿的地里睡了一觉。有他说得那么邪乎?

      我爸先点点头,后又拼命地摇着头。我妈只是眯眼睛啜泣。

      “不行,上省里去看看。我先给娃开点止痛的药。”医生说完,刷刷地写了一长串认不出是什么字的药单。我爸手里捏着药单,拼命地点着头。我爸取了药,手里只剩下三块钱了。

      回家的路上,我又想,我是在灾厄中长大的。记得我每次动完手术,也记不清动了多少次了。我爸黝黑的脸总会变成铁青,然后哆嗦着说,这次又流了一脸盆血。那时我正好笑话我爸,什么?一脸盆血?爸,你又胡说了,就我?划个尺余长的口子往出挤,也挤不出一脸盆血!

      每次,我爸都只是木讷地笑笑。我从出生到现在,几乎年年要病一场。病得久了,就有人说,不会是造了什么孽吧!是呀,是呀,人家说得对!是得好好反省,别是老天爷在惩罚我!据说,老早以前,那谁家的孩子就很刁。跑到庙里的菩萨身上拉了一泡屎,回到家就肚子疼,最后疼死了。

      可我们村没庙,这在菩萨身上拉屎的机会自然是没有的。呀!这偷盗的事我是常干的!张家菜园拔棵葱,李家墙头摘些瓜,然后捡两块砖头,支口破锅野炊倒是常有的事。但问题是,这活都是我们一群人干的,为啥只报应我一个人啊?

      再有就是在草丛中逮只青蛙,下河摸条鱼,搬些螃蟹玩玩。为什么叫搬呢?因为那螃蟹都在河里的石头呀,柴草下面安家,所以呀,要生擒它们就得搬开石头呀,柴草什么的。也不吃,就是玩玩,莫非因此而犯了杀戒?

      也不可能。因为后来有了“电鱼”这职业,他们身背电瓶,把电棒伸进水里,只“嗞嗞”几声,任你是鱼老子,龟孙子都只有翻白眼,露肚皮的份。那电鱼人也不挑剔,男、女、老、少统统一网打尽。那年“电鱼”成风,能挣钱大家就抢着干,人们顺着小河一遍又一遍地电鱼,那鱼就绝了。还有人一不小心电出一条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娃娃鱼”呢!而且还上了电视,成了名人。

      鱼绝了,城里人就吃青蛙。于是,到了晚上,满地遍野都是抓青蛙的。工具极其简单,一把手电,一条蛇皮袋,手电光只要照住青蛙,那它就等于上了餐桌了。吃呀吃,村里就听不见呱哇呱哇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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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二子,累吧?”我爸挨着我坐定说。我看一眼我爸花白的八字胡,忆起了前几天我爸墨色的八字胡,我懂了从来不剃光头的爸如今的光头。我眼窝里潮热的湿一阵阵袭来,我转过头,车窗外的夜色匆忙地擦过我的鼻尖。这是我唯一能做的。我一直都在想,如果我爸是软蛋,不坚强,那么他的命运会不会好点儿呢?

      盒饭的叫卖声响在了耳边,我爸说:“来一份!”

      我慌忙拦住我爸,说:“爸,盒饭现在十块钱,下次过来时会是五块钱,第三圈过来时只要三块钱!”

      “会凉的。”我爸付了钱去打开水了。

  •   “有没有人上呀!有没有人上呀!”有一个十七八岁的长发少年,轰轰烈烈地叫喊着。他的身后紧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红衣女子,她身材瘦长,衣着朴素,清素的面容卑微地笑着。她泛白的,无光的眼直视着前方。她苍白的手紧紧拽着长发少年脏破的衣服,好像极为担心那脏破衣服会猛然间消失似的。

      “没人上,走着!”长发少年一如既往地笑说。他们起行了。我明白过来了,长舒一口气,默默祈祷他们快些离开。因为我爸回来了。我爸会功夫,绝招是能在顷刻之间卸掉你的一条胳膊,半条腿。打我记事起我爸从未遇过敌手。最要命的还是我爸是个路见不平一声吼的人物。更要命的是我爸他学艺不精,只会卸,不管装。这些年我爸吼一次,家里就穷一截。我爸每次吼完后,总是要给被打的人赔些钱的。每次赔完钱我爸都要在全家人面前忏悔:“不管了,天塌了也不管了,以后我也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但是,下次遇到不平之事我爸照旧出手,绝不含糊。若是我们埋怨我爸,我爸会涨红了脸,愤愤不平地说:“不管行吗,气死人!”

      “嘿,别走,我要!”有一个尖嘴猴腮的人跳起来说。

      我爸铁青着脸,腾地站了起来。我知道,我爸要出手了。我爸拽住尖嘴猴腮的人的胳膊,说:“出门在外,还是悄悄地呆着好。”

      “吃饱了是吧?”尖嘴猴腮的人推了我爸一把,跟着红衣女子进了厕所。

      一忽儿,尖嘴猴腮的人又从厕所里出来了,他颤抖着手,燃起烟深吸了一口,说:“假的,她的一条腿都是假的!”尖嘴猴腮的人话音一落,闹哄哄的车箱内顿时传来疲惫的火车甩出的况且,况且声……

      我顿时预见了我那悲惨的未来。我似乎孤仃一人处在了千里雪原之上,没有色彩,没有方向,没有温度,我的目光没有可以落下的点。

      尖嘴猴腮的人说:“她不收我的钱,她说她要站着挣,绝不跪下要!”

      我又预见了父母那悲惨的未来。当她们老得哪也去不了了,爸想喝口廉价的酒,妈想吃几口香甜的瓜果。那时,我能卖掉身上的哪个部位呢?

      此刻,我想随风遁入海那边。

      此刻,我想化回尘埃中的某一粒。

      此刻,我愿是一丛荒草中的某一棵。

      此刻,我愿是我爸愁容间的那支烟。

      此刻,我愿是我爸唇间的那口酒。

      此刻,我愿是我妈指间的那颗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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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我愿是我妈发间的那抹黑。

      此刻,我愿是盲女手中的一块钱。

      此刻,我愿是……

      (三)

      军绿色的机车在黑暗向黎明的缓冲中缓慢地停了下来。瞬间,站台上热闹了起来,迎来的,送往的,到家的俱欢矣!那紫发青脸的少女,笑盈盈地跳上彩发少年的背,彩发少年欢欢喜喜地赶起了路:“想我吧!”

      “才不呢!呵呵……”

      那中年汉子玩似的提起女人的超大提包:“饿吧?走,先吃饭!”

      “外面的饭菜贵,还是回家自己做吧。”

      “就吃一顿,还能吃穷了!”

      “还是回家吧。”

      我爸低头拍拍提包,包是出来时新买的,有红有蓝,有棱有角。我爸深蓝色的衣服是洗过很多次的,有蓝有白,无棱无角。我爸的皮鞋是我穿剩的,既宽又松,又灰又土。我爸的回头率没有提包高,提包的回头率没有我高。

      我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城市,些许的尘埃,带泥的菜疏和瓜果,断断续续的油烟香。我似乎期待着能发现什么?到底是什么呢?远处是模糊而陌生的人群,眼前是清楚而陌生的人群,我的眼神游移不定,我要找得是什么呢?我想,我只是想,这个陌生的城市可能会有我的一米八。因为我的一米八,我爱上了这个陌生的城市。我想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的早上给某个陌生人一个浅笑。可是,谁又顾得上呢?我不过是这个城市的一个卑微的过客,我颠簸地行过,留不下一缕气息,带不走一粒尘埃。

      “回去吧。”女医生摘下眼镜,揉了揉疲累的眼睛淡淡地说。

      我爸眨了眨眼睛,抬头望着天花板。

      “姨,我十八岁了。”我虔诚地看着女医生花白的头发,至于她眼神中的悲悯让她暂且留着吧。

      女医生张着嘴巴,呆看了我半天,也望着天花板说“上帝……爱……”

      “姨,您才是我的上帝呢!”我贿赂她一脸虔诚地笑,她一高兴说不定就……

      女医生说:“上帝只是变着法儿让他的孩子飞翔。”

      “我不想飞翔,我想玉树临风,那怕代价是灰飞烟灭!”我在我不多的记忆里忆起了捡了几次臭鞋子的张良。给吧,我给她真诚的笑。我的笑容那可是……可是,可是我发现我的笑,它殁了。

      “我快退休了,我很热爱我的工作。能医好病人是我最大的幸福,可是……”

      我在我读过的不多的书里,忆起了许多身怀绝技的高人都是这么干的。他先试探你,看你的心诚不诚。我发挥了我所有的想像力,我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姨,您总有办法的。”

      女医生:“想哭就哭吧!会憋坏的。”

      我的心它不诚,害的医生她不救我了:“不……不……我要给姨笑容。”

      医生没有说话,她又摘下眼镜揉起眼睛,我想这次她该答应我了吧。她要么是吹口气,要么是用深厚的内功呀什么的,反正她会在倾刻之间让我的腰直起来。

      女医生说:“我看你们也没什么钱,不如……”

      “要多少钱呢?”我就着春暖花开后的阳光抢过医生的话。

      “你说!我就是卖血,卖肾,卖命也不会短你一分钱。”我爸抢着说。

      “不是那样的,我是说不如拿着看病的钱和精力去学一身谋生的本事。”医生淡淡地说。

      “来时打听好的,您可是这方面的权威呀!”我爸噗通跪在了地上:“你是有办法的,对吧!”

      “你要跪就跪吧,我的办法就是拿着钱和精力去学一身谋生的本事。”医生说完,丢下我和我爸跑了。

      我爸一下子就老了,眼睑垂得很底,眉毛上像落了层霜,八字胡也全白了,那张黝黑结实的脸也凹的凹,凸的凸。我爸不说话,用手不断地撕磨着他的光头。

      我盯着我爸,想,我得安慰一下我爸。但是我该说些什么呢?许是急中生智吧,我突然就忆起了我家隔壁那个教了一辈子书的老先生,他一喝酒就说,书上敢写真的么?以此类推,话也不能说真的。我又悟了!我说:“爸,我饿。”

      “喔。”我爸应了声,恍惚着朝门外走去。出了医院的大门,我爸说:“不行,得抽根烟。”我爸说着,直奔街边的名烟名酒店。我看着我爸的背影抹泪,秋风瑟瑟,我头顶柿树的叶子在风中奋力一舞,无助的凋零着。一会儿,它们便被清洁工收走了。叶子有了它的归宿,它睡饱了,还有明年的春天。我爸的春天在哪里?我的春天又在哪里?

      “我日,抽不起了。”我爸跑回来,埋头蹲着。

      我说:“怎么会呢。我去!”

      我爸没有说话,他埋起的光头在衣袖上来回晃动。

      我找到一家偏僻的烟酒店,走了进去。店里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黑皮肤,小眼睛的女孩。女孩见了我,理货的手顿在了半空,一双小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看。我说:“拿盒烟。”女孩盯着我,跑几步,摸了盒烟推出了柜台。我努力地笑笑,想说些什么,但又说不出。我掏出十块钱,学着女孩的样子把钱推进了柜台。

      出了烟酒店,我不由地四处张望。我发现,路上的行人都在看我,眼神后面还藏着怪异的笑。远处楼层里的人,则躲在阳台后面用望远镜看我。我想逃,但天无门,地没缝。我只能原地打着转。这时,有几个路过的学生立成一排,都盯着我,都哈哈笑。我停下来,盯着他们拆开烟,叼了一支。他们见状,笑得弯了腰,仰了面。我摸了遍口袋,找不到打火机,就把嘴里的烟又拔出来,翻个个,一口一口咬着吃。我边吃边喊:“看过我的人有福了!”他们这才喊着妈跑了。

      我给我爸递上烟,我爸深吸着。我只见有烟雾从他的嘴里吸进,不见有烟雾从鼻孔喷出。我爸一连吸了五六支,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看着我爸,说:“人家医生说的对,我该回家学一身谋生的本事。”

      “你能干什么?”

      我说:“我将来会是个好医生。”

      我爸摸了摸他的光头,说:“也是条路,走,先回家。”

      我看一眼我爸,那心切切地笑了。我知道,找我看病的人有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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