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不是一个悲剧。
小山走进牙科的时候，人不多，她的主治大夫王兰兰正往缺少黑色素的手上，套着乳白胶手套。王兰兰忙着打招呼，又将蓝色的胸围子为小山带上，小山感到由衷的舒坦。其实，在王兰兰的眼里，这只不过是一道必不可少的正常手续而已。然而小山不这样看，尤其是旁边另一个主治医师林师傅正在为系统里自动生成的一元钱挂号费，和病号打得不可开交时，小山心里莫名其妙的感到了优越感，并升华成为一种道德优越、人格自尊。
刺眼的灯光打开后，嗡嗡作响的钻头在小山的口腔里四处开工。突然，护士来到王兰兰耳边嘀咕了几句。王兰兰便利落的摘下小山身上的胸围子，并未说明原因，只说，“你先等一会，她很快的，大约20分钟，洗一下牙垢。”小山一看是一个体态丰腴、不失风韵的女子，便有些不高兴道，“凭什么先给她看，我先来的，先来后到这个理她也得懂吧。”
话一出口，王兰兰、护士脸上倒没什么，只是那女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先去一边等着了。
王兰兰照例给小山修补烂牙，从早上8点一直到11点，3个小时的时间，王兰兰一共给小山修补了8颗烂牙，其中一颗是阻生齿，本来在18岁那年长出来的时候就该拔去的，因母亲去世，她的疼痛感就在那一年消失了，一直到小山30岁，这一颗阻生齿烂的让小山满嘴散发着口臭，她才意识到，原来这里有一颗不需要的牙齿。期间，她和主治大夫王兰兰诉说着牙齿为什么会烂成这个样子，因为爱美整牙失败，因为坐月子没坐好，总而言之，只要钻头不响起，王兰兰不阻拦，她便要张口说话，家长里短，里里外外一句不漏。王兰兰有时候会轻轻皱皱眉头，但大多数时候，她都会笑着回应。旁边那个姿态风韵都算是上等的女子照旧不说话，只是偏过头去看窗外那一朵儿一朵儿的云彩飘来飘去。
结束的时候，王兰兰有些疲惫的嘱咐着小山拔牙、补牙后的各种注意事项，诸如此类，不要吃太热的食物，尽量吃一些温软的稀饭之类云云，小山认真的记下来。王兰兰又给小山开了些药，等小山回来的时候，王兰兰把药的吃法告诉了一遍，小山看见那名颇有姿态的女子正静静的躺在椅子上。小山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护士在议论，真可怜，这么年轻，漂亮，孩子还那么小，就得了癌症化疗，真的是多活一天，孩子便幸福一天。另一个新来的护士伤感的问，谁啊。一个护士抬起手指了指王兰兰旁边椅子上，那个姿态丰盈的美丽女子。
大约十二点，王兰兰下班了，她有些疲惫，端起水杯，温热感让她脑子里一晃而过的是，小山钱包里那张发黄的年轻军官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