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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被服务生端上来之后，我将装在迷你杯子里的奶精倒进咖啡。
然后他开口了,“你还是要继续做我的女朋友吗”。
我将方糖扔进杯子，发出叮当的响声。“当然”，表示同意。
他无奈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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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被告白的时候，是在学校的教学楼楼顶。
“我一直都挺喜欢你，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他用好像事不关己的声音说着不得了的台词，眼神游离，心不在焉。
我用观察即将就餐的店内摆设一样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人，头发不短，印象中爱笑，说话声音不大，倒也不会显得特别懦弱，平日大概是跟在某个男生集团里面行动，是个可以精准地用“普通”来形容的男生。
好啊。我看着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表情，强调了一遍。我说我愿意。
“等等，我和你以前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对吧。所以你就这么随便答应了?”他出人意表，但在我意料之内地表达了震惊，虽然明明是对方在像我告白，看起来却仿佛是我在纠缠不清一般，但若是再仔细听对话的内容，这状况就变得更加微妙了。
“……所以你怎么可能答应我和我交往?”他又振振有词地列举了一些自己毫无优点的证据，并自说自话地证明了并不存在我即使不喜欢他也同意跟他交往的选项。无论怎么看，这个人告白的目的就是被拒绝而已。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善良还是坏心眼。
“可我刚才发现，我也挺喜欢你的。”
我扯了扯嘴角，隔着衣服拉住他的手腕。
“下楼吧。两情相悦这样的小概率事件都被你遇到了，你还真是幸运啊。”
其实那时候我对他的名字都略微有些模糊，对于谈恋爱的事情我也暂时并没有什么兴趣，事实上就像他说的那样，我不管怎么看都是独来独往，会拒绝别人的告白的样子，这种事也确实地一次次上演，就像使用说明书一样毫无例外。
而那天，我察觉到气氛的异样，察觉到我们之间流动的空气的冰冷刺骨，察觉到他飘忽的眼神终点，始终落在我身后的空间。
那视线是在看着我身后的楼群和天空，以及，期待着自己即将和它们融为一体的瞬间。
2
抢劫犯和绑架犯也许只有一线之隔，这取决于人质究竟肯不肯乖乖就范，在我看过俗套的警匪港剧时以及被他告白之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虽然他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犯罪动机。
3
他始终不肯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在这件事之前我确实如他所说，对他并没什么关注，就算要我从喜欢和讨厌之间选一个，我大概也选不出来。
他相对也算是安静不张扬的普通人，这点我不讨厌，而他总是对谁都软弱的赔笑的态度，我也并不喜欢。
不过我渐渐能够感觉到，他也许是真的喜欢我。因为，对视对他来说，明明就是让他看起来像个友善的人的重要标志，他却从来都不敢跟我对视。虽然也许只是因为被我目睹了他告白的场景而感到羞耻吧，但我看到他躲闪的目光，就觉得很有趣。
于是在这之后，我用周末发呆的时间学着烤了些曲奇饼干。其实也不过是把发呆的地点换成了厨房和烤箱前面罢了。调动了我脑中普通人的常识，去买了很可爱的包装纸，包好之后在礼拜一递给了他。
他那时吓傻的表情看起来还真的有些好笑。
4
他喜欢看书，我也喜欢，于是我们渐渐找到了话题可聊，虽然这花了近半年的时间。然后自然而然地一起去逛了书店，又在某一天顺便一起去吃了晚饭，虽然只是普通的快餐。然后也不知道他鼓起了哪门子的勇气说想要我陪他去看电影，我答应了之后他表现出开心的样子，旋即又假装没有一样地看向了别处。
他说那是他一直很想看的电影，但是一个人提不起兴趣去看。
晚场电影结束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月亮很圆，我们决定走路回家，以及我单方面决定先送他回他家。虽然遭到了他的强烈反对，倒也并没有任何阻止我的办法。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着电影的内容，并排行走，中间空出了半个人左右的间隙，仿佛一旦靠近中间，就会掉进异世界的火山口一样。秋风好像一个奔跑玩耍的小学生，在我们之间来回吹过。
到他家楼下的时候，他回过身来，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递给了我，同时递过来那句和之前一样的，将我们的关系揉成一团解不开的线团的，傻瓜问句。
大概是因为看过了感兴趣的电影，又和喜欢的人度过了像是约会一样的一天吧。
可惜凌晨的这个城市真的很冷。
我点点头伸出手将围巾和问句一起接了过来，无视他复杂的神情，掉头向回家的方向走去。走到第二个十字路口时遇到了红灯，一阵狂风吹过，旁边的银杏树的叶子像要将我埋住一样纷纷落下，哗啦作响，我一个人的世界变得嘈杂不堪。我在斑马线前方站着，呆呆地盯着人行横道的红灯看，看到它从红色变成绿色，又从绿色变成了红色。
随即一百八十度调转了方向。
5
走到楼下时看到他家的灯并没有亮起。虽然已经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但没想到按过一次门铃之后，他意外地很快开了门。
而且连脸上的泪水也不知道擦一擦。
他看了我一眼之后就把视线转向了地面，一手扶着门把手，一手垂在体侧，整个人半靠在门框上，看起来毫无生气。
我始终盯着他看，盯着他看，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实际上大概什么都没有想。
走廊里的声控灯终于被我们汹涌的沉默浇灭，从他房间延伸出来的黑暗包围了我们。于是我身体前倾，用双臂环抱住了他细瘦的身体。
他沙哑的气声响在耳边，“你为什么”，他这样说。
我又抱得更紧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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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两天找到了一份工作，不过最开始的半年是实习期，工资大概只能够勉强付得起房租……”他说这话时一直盯着手里的饮料，那是一杯香蕉奶昔，他不喜欢咖啡，喜欢甜的东西。
没关系，我眯缝着眼睛带着笑意看他，我不在意。
他仿佛已经料到了这个回答一般，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终于抬起头来，和我对上了眼神，然后露出了非常，非常苦涩的笑容。
他的眼底依旧摆放着美工刀，绳索，安眠药，湖泊或者高楼。
但在那些堆积成山的危险玩具上，已然覆盖着我长长的影子。
影子面带微笑。
究竟哪边才是绑架犯，其实很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