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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尚小,初采薇

时间:2012-10-07    来源:网络整理    作者:冀之仲  阅读:

卿尚小,初采薇

文/冀之仲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
    一如当时的风俗,他未娶,她未嫁。青梅竹马,情定三生。
    那时的他,年少嗔狂。风暖艳阳,桃花夭夭,她的娇羞一如桃花,他轻笑,摘支桃花别于她发髻,粉色扑面,人比桃花。他敲鼓,她便唱歌,声如莺啼,余音绕梁。她说:南山香草可多了,可否与我同去采撷?他欣然,便算答应了。
    春去秋来,不知几岁月。他早玉树临风,不比少年,眉宇间多了几分硬朗之气,眉目俊然,落地有声。她也出落的亭亭玉立,仪态袅娜,肤胜白雪,一颦一笑,倾国倾城。
    枝头桃花灼灼,绿柳抽丝,暖风熏人醉。村里的人为他们举行了婚礼。婚礼不算豪华,但挺隆重。人们琴瑟鼓之,载歌载舞。他们唱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月色怡人,江水涟漪,他牵着她,她的手柔弱无骨,他便怜惜,抚着她云鬓,轻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巧笑倩兮:莫取笑奴家,如君言,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句话一出口,往后的日子便不忍再想。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
    杏花初开,蜂蝶漫天飞舞。日子如流水,平淡清寒,可他们偏爱这男耕女织,与世无争的生活。那天的她一身粉裙,梳着当时流行的发髻。他扶于香案,执卷看书,余光之处,她娉娉袅袅走过来,于是他便想到那个妙语:步生莲花,满地芬芳。转身,出门,轻掐牡丹,别于她发髻,她娇笑,美目盼兮。他望着她出神,这一世,她倾倒了他。许久,她轻喃:南山香草想必又长得旺,不然,风中怎么有香味?他轻嗅,满世界的香味弥漫。
    那年转乱,城中又征男丁。她听闻消息,急了:城中召男丁,郎君可尽快出去,躲一阵为妙。
    他叹息:想也终究躲不过,倒不如应征。衣锦还乡之时,便是你我重逢之日。
    她望着他,果真决定了吗?他不语。许久,她开口,声音极轻:男儿志在四方,既是决定了,我也不必留你。南山香草今年开得真好,明天,陪我同去采撷。此后,你我相见无期,郎君可自如离去,勿念心安。
    勿念心安…
    他不觉心疼,揽她入怀:等我!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次日,他离去前,陪她采了很多香草。她笑:记住这个味道,这是我们的家。等你回来时,闻着味儿,便能找到这。他哽咽,知道她说这话的无奈,知道她的委屈,也知道自己以后的漫漫长路的曲折。
    那天,天气很冷,微风吹荡门前杨柳,她低眉送于路口。本应草长莺飞的季节,却清冷的如同初冬,她站在风中,梅花一样的单薄。他没回头,生怕一回头,便又眷恋痴迷。风中带着香草的芳香,还有她的气息,他使劲嗅着,任凭泪水脸上肆意流淌…
    这一去便是五年。几许春秋,她给他写了千百封信,写他们的年少,写南山香草荼靡,写她有了他们的骨肉,写门前杏树又结果了。可信沉大海,他杳无音讯。她慌了神,日日在路口徘徊,想着有一天他忽然出现在路口,依旧眉目俊朗,意气风发。
    终于有一天,村人说他回来了,当大官了。她欣喜,领着刚会走路的儿子跑去路口,远远地看见一大阵人马踏尘而来,最前面骑马的正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儿,那是她的郎君啊。可如今的他眼神冰冷似铁,深深刺穿她的胸膛。她喊着:白羽,白羽,我是花寒,我是你的妻啊。他的眼神漠然,坐在高高的马上,俯视着她,冷傲之气溢于外表。然后听见他身后“咯咯”的娇笑,笑声很刺耳,从马车里传来,里面那女子娇俏如花。“就你?一身粗褐,怎是我夫君的结发!做妾怕也便宜了你。”
    她站在路口,霎时间感觉天旋地转,她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抱着形容尚小的儿子跌倒在地。小儿子突然“哇哇”大哭,哭的人心碎。她赶紧掩住,一时顿觉芒刺在背,羞愤不能自己,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她泪眼婆娑。路边杨柳依依,她想起了他们的年少,想起了洞房花烛时她说过的话: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句话她本不应想,一想起,便坠入了万丈深渊,现实拉着她一点点下坠,直到万劫不复。从此,她变得更加沉默,村人说她命苦,心上人有了新欢便忘了旧爱。她的容貌依旧动人,虽然岁月沧桑。有那么几次,媒婆上门劝她改嫁,说她拉扯一个孩子挺不容易,况且,他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对她从一而终的男子。她都一一婉言拒绝。
    他骗了她。
    那日,轿子里的女子巧笑如花,她轻拢轿帘。“怎么,她就是你的原配?粗衣短褐。那配的上你?”马上的他轻笑:她就那样,俭朴至极。不比你,从小丰衣足食,金枝玉叶。女子轻嗔:看来你心里还是有她。他心里怎么不可以有她?他想他这辈子忘不了,忘不了她的温柔娴婉,忘不了她的香草气息,忘不了的,还有他们的骨肉,他们距离那么近,可他不能停下来抱抱他,他们的孩子。


  •     轿里的女子赌气,她是公主,高高在上。
        那日,军队打了败仗,他奄奄一息。可是终究命不该绝,救他的正是这个叫秋水的公主。公主说她喜欢上了他,他本想拒绝,可眼前的公主那么咄咄逼人,她说:任凭你有妻有子,我也派人杀了他们。实在不行,便杀了你们全村,直到不留活口,直到你可以忘记以前的一切。他震惊,眼前妖艳的女子,竟然露着不可一世的傲气和邪恶。
        于是他臣服,他向她示好。他怕,怕自己一有疏忽,千里之外的她会变成一座孤坟。他那么想她,每次做梦会梦见她,然而夜里惊起,枕边人早已换做她人。
        南山的香草开的荼靡,香气更浓烈了,远远地便会闻见这股味道。暮年的她仍每天清早在路口观望。昔日哭泣的孩童早已长大,便跑过来轻扶她:他早已享受荣华,心里有的,只有公主,咱算什么?!怕是他早已把这忘得一干二净。
        她摇头:就怕哪天他来,忘了回家的路。
        她依旧温柔地守候他,一如当初,单薄的身体掩饰不住那股倔强。路边杨柳依依,她想起好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场景。他送她到路口,让他勿念心安。
        勿念心安。她轻喃:想必如此,便让你不再留恋吧。
        草地又铺绿了大地,桃花妖艳的如同少女的脸颊。他老了,不再像以前那么俊朗,然而骨子里和她一样透着倔强。他每天起床,便在桃园里出神,然后轻唤她的名字:花寒,花寒…,他的思念那么轻柔,生怕惊扰了他心上人儿的清梦,也深怕惊扰了桃园的安宁。
        他想走,可他每次的出逃,换来的是一顿毒打。好多年前,他为了她第一次出逃,被早已埋伏的官兵抓住。公主恼怒,狠狠扇他耳光:我是公主,她算什么?我能给你前途,荣耀,和你想要的一切,你却如此待我。
        他笑,任嘴角血流不止:任凭名利三千,愿只与她厮守到老,不为荣华。她在我心里早已生根发芽,任谁也拔不起。她羞愤,任你怎么逃,也逃不出这堂堂公主府。你逃一次,便有十人为你丧命。于是一声令下,他周围的婢女全部倒地,光鲜地板上,瞬间腥血成河…
        可他毕竟老了,公主也老了,虽然打扮依旧明艳动人。
        她道:我终究比不过她,虽然与你同床共枕二十多年。
        他背对她,背影萧瑟,傲气如松:可怜你白费二十多年功夫,枕边人始终如同死人。
        桃花漫天,花瓣飘落。一如公主的泪,也如花寒的泪。
        大寒降至。
        终于有一天,公主说你可以走了。他释怀。毫无牵挂,飞奔出这个活囚了他多年的金笼子。街上寒气袭人,他听见有人喊着亡国了,敌国灭了王上,也灭了公主府。他一惊,踉跄跑回,便看见昔日繁荣的府邸,只在一瞬间血流成河,公主奄奄一息,他抱着她,眼前的人儿,他忽然没了恨意,他忽然不想她死。
        你早已知道了一切,是不?
        她强笑,脸色苍白:你终究还是赢了,本以为会守住你一生,可我还是比你先离去。现在你好了,可以去找她,永远别回头,你自由了。说罢,她释然。
        永远别回头,你自由了。他错愕,恍惚。一切太突然,仿佛黄粱一梦。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敌国血洗京城,他躲躲藏藏,终究还是逃了出来。
        再次踏上这里,已是多年以后。他百感交集。她应该老了,儿子也该成家了,想必这会她逗着孙儿玩,或许她早已不在,又或许她躺在院中的藤椅上微眯着眼想心事。想到这儿,他笑了。
        快到年末了,该是人间团圆时了。
        那天的黄昏,雪很大,风也很大,大的快遮住了行人的眼。
        不知怎么,他一进入这片土地,这片曾经属于他们的土地,他就步履维艰。每走一步都感觉很重,重的他抬不起腿来。
        风雪中,她依旧守立在路口,清傲如梅花。她看见了他:你终究还是嗅着香草味儿寻到了这。
        他笑了。
        她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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