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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雪时的一抹红

时间:2014-01-30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杨博  阅读:

  大山里的冬季,总是有下不完的雪。一瓣又一瓣雪花爬满庄严寂静的山坳,爬满遒劲苍凉的枝桠,爬满曲折着向外延伸的小路。

  清晨,姥姥在微弱的灯光下,做好饭放在我们的炕头,然后穿上粗布棉衣,拢拢头发,围上一条三角围巾,背上刚刚涮出来的糖葫芦,便开始一天的营生了。掀开落地的门帘。姥姥叹了一口气:“又下雪了”,便把红色的三角围巾展开顶在头上,踩着雪,一步一步走出家门。

  姥姥渐行渐远,柳絮般大小的雪花,染白了姥姥红色的三角巾,染白了姥姥紫红色面颊,也染白了姥姥背着的糖葫芦。大地无声,只有一个生命在悄悄蠕动,只有姥姥“卖糖葫芦嘞!卖糖葫芦喽”的吆喝声在清冽地回荡,让人禁不住想起“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意境。

  那时候我还小,起床后胡乱扒了几口饭。就和比我大几岁的哥哥拿起锄头、铁钎,红着小脸到巷子里堆雪人了。我负责把雪拢到一起,哥哥就雕出形状。天越来越冷,雪越下越大,我仰起头问:“哥哥,天都快黑了,姥姥怎么还不回来?”“那我们去找找她吧!”于是,我把带球球的帽子给雪人戴上,让哥哥牵着我的小手,穿梭在山里的小路上。

  我们跑着寻找雪地里那一抹红,张着耳朵听“卖糖葫芦喽”的叫卖声,然而,走了几趟街。实在是累了,天也渐渐黑了,哥哥便背着我开始往家的方向走。趴在哥哥的背上,听着咯吱咯吱的踩雪声,竟也迷迷糊糊睡了。路过雪人的时候,有一双褶皱的手,把我轻轻地抱在怀里,还有那顶带球球的帽子,又重新压在了我的羊角辫上。“回家喽。”是姥姥的声音。我睁开眼睛:“姥姥,我想吃糖葫芦。”“还给你留着呢。”姥姥蹭着我的脸说。“姥姥,你的脸,像咱家杨树的树皮。”

  •   回到家,吃过晚饭,姥姥又开始准备张罗第二天的生计。在瓮里汲满水,把大大小小的山里红倒进瓮里,双手浸泡在其中,摩挲掉山里红上的泥土,然后把它们捞起,放在旁边破旧但干净的箩筐中。接着,在炕上腾出大片地方,铺上塑料布,把箩筐端上炕头,哥哥和姥姥开始把山里红串成一串。我还小,在旁边爬来爬去,不断捣乱,还趁姥姥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捡几个大的一起塞进嘴里,双手捂着鼓包包的小嘴,生怕别人看到。“慢点吃,有你吃的,小心噎着。”姥姥透过老花镜的眼睛,闪出慈祥的光芒。

      每每总是忙到半夜,炕头的余温渐渐散去,姥姥掸掸衣服上的土,心想着:明天,不会下雪了吧。

      小时候的冬季,总和雪以及鲜红的糖葫芦连在一起。慢慢长大后,也只有在大年初三的那天,跟着爸爸妈妈去给姥姥拜年才能重温。那一天,姥姥依旧戴着红色的三角围巾。忙前忙后要给我们涮糖葫芦,我跑过去给姥姥帮忙,“丫头,吃个大的山里红吧,过了今天离了这你可吃不上喽!”姥姥的眼里蓄着一枚融化的雪花。

      后来,渐渐地,连拜年的时候也竟不去了。到了冬季,只是在下雪的时候,忽然想起,响彻大山的“卖糖葫芦嘞”的吆喝声。

      又是一年冬来到,天只是阴沉着,不下一片雪。母亲去姥姥家还没有回来。我拉着妹妹和弟弟,坐上车去找母亲。一进门,只记得未曾下雪的冬天也是白茫茫一片。白色的帽子,白色的粗布衣服,白色的鞋,还有淌在人们脸上的白色的眼泪。或许是被这样的情景吓住了,喉咙一直打颤,却发不出声音。姥姥没有站起来给我涮糖葫芦,她只是静静躺着。

      午后两点钟,鞭炮声响起来了,我拽着母亲前仰后摆的衣角。瑟缩地走着。白色的队伍蜿蜒前行,最后定格在一个小土坡上。当姥姥被安放在提前挖好的坑里时,我抬起头,竟有几粒细小的雪飘下来,被禁闭的眼泪,终于瓢泼成雨。

      回家路上,透过玻璃车窗,我看到外面一瓣又一瓣雪花爬满庄严寂静的山坳,爬满遒劲苍凉的枝丫,爬满曲折着向外延伸的小路。回头望时,看到有一条红色的三角围巾,飘进重又陷入沉寂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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