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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衣怒马少年时 (2)

时间:2013-06-14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浅青釉  阅读:
 
   凌人的教训,女子面上挂不住,眉宇间结了一层薄怒,转头辩言:你少瞧不起人!我,我不过才入江湖,出师不利罢了,但不假时日,我定会成为中原女侠第一人!

  朗月略微振眉,面对眼前的女孩,年少气盛的他不会说些温言软语,也以为没那个必要,只是轻轻哼笑一声,咻地拔剑起身。

  白色袂影飞速掠过女孩身边时,她才反应过来,抬袖胡乱擦了擦脸上未干的水泽,追在朗月身后,留下一串清丽的呼喊:喂,你别走呀,等等我!我叫衣棠,为了报答你今日的救命恩情,以后……以后我便与你结伴而行,也好有个照应,如何呀?

  而回应她的,唯有前方愈发飘忽远去的三个字:不需要!

  陡峭的春寒湖色中,两阵脚步声,伴了时而吹到耳畔的争执声。

  清音袅绕,穿过此湖,此夜,此古道,缓缓传入很多年后的故梦里,朗月总还会仰脸望天,忍不住敛眉笑开,为了那晚拂袖而走的固执少年,为了那夜死缠烂打的任性女孩。

  (6

  晓风起,一勾残月亦醉人。

  谁也想不到,原来那条马蹄匆忙的古道,竟会是另一场月下传奇的开始。

  女孩奋力喊下的那句话,如烟云一缕,散入朗月耳中。他原以为只是几句玩笑,并未把这个路过救下的丫头放在心上,却不知在此后的年岁里,衣棠竟真的赖上了自己,任他费尽唇舌,亦不肯离开。

  从此秋叶共赏,两骑并肩,虽然免不了吵闹斗气,然而那仗剑山河的日子,却似一指流砂,匆匆过。当朗月再想不起驱赶她,已是春来冬去,几度夜浮沉。

  而衣棠的左右相伴,也变为了他这些年来不成文的习惯。

  似一种蛊毒,戒不掉,也舍不去。

  (7

  二月天,自是草长莺飞,醉春烟的时节。

  两个少年人骑于马上,在繁花初绽的草原策马奔去,惊起一地鸟雀,扑腾于飞。

  女孩笑语嘤嘤,身着红色小坎肩,向约好的山坡快马执鞭:说好的,输者要付一个月饭钱,不许反悔!

  朗月淡笑不语,挑剑拂去肩头几缕沾衣柳絮,一派恬然。

  他在马术上原不会输给衣棠,却在冲刺关头,余光瞥见女孩纯澈含笑的侧颜,心念微动,于某一瞬时,悄悄拉了缰绳,任凭身后一人一马跃过了自己。

  也许,衣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一马当先,拔得头筹时,脸上绽开的欢喜模样,如同一盏走马灯,在少年的记忆中回旋往复,自是不忘。

  曾几何时,流年偷换,白云苍狗,世事总在不经意间变换了妆容。然而那些年轻的音容笑貌却早已驻入心底,和着一同挽剑走过的岁月,熬成一坛陈酿,埋在了年少华美的梦里,从未离去。

  (8

  褪尽铅华的夜,透着微冷的星光,点亮了多少游子归家的路。

  若没有漏入空气的那几丝血腥,原该是中宵抚琴,月下和鸣的风雅处。

  衣棠手握寒剑,白刃迅速从背后没入男人身体,一瞬间,衣帛撕裂,血溅四方。也许至死都无法相信,他竟伤在了一个女子手中,那人目眦欲裂,血眸圆睁,然而终究无力回招,挣扎着倒在了血泊中。

  仿佛被这样的景色烫伤般,衣棠手颤得厉害,怔愣地看了良久,才丢去剑,踉跄着向后跌去,面色惨如鬼魅。

  朗月以剑尖撑地,勉力站起来,他知道,若非衣棠快而狠的一剑贯胸,死的便是他。

  伤口漫出大朵血泽,尽染了那袭白衣,他此时却已顾不得包扎,抬腿越过满地腥稠,走到女孩身边。伸手轻轻揽过她战栗的肩膀,眼里沉缀了复杂的流光。

  半响,有个尤带哭腔的声音响在耳旁:我……我杀人了,朗月,怎么办,怎么办……

  听得这样彷徨无助的语气,他心里蓦然一紧,不知为何,竟有些说不出话来。须臾之后,朗月只是叹息:他是恶人,多行不义,早晚会有此一劫,而能死在未来的中原第一女侠手上,也是他的造化了。

  衣棠泪眼婆娑,虽然已是不哭了,然而握剑的手指却止不住颤动,轻声反问:真的?

  少年忽然笑了,他垂臂执起衣棠的手,十指交握,稳住她的震颤:嗯,我何时骗过你,当真。

  拉长的夜幕,星辰疏落,借了几分悬空月芒,隐约照见两道拂地长影,站在一大片沾了血渍的细碎茎叶上,静默依偎。

  仿若天上人间,唯剩彼此。

  (9

  旭日落,朔月升,一夜又至。

  一株菩提树下,女子抱膝浅眠,然而才睡下一会儿,却有惊梦袭来,醒时竟已是虚汗淋淋,不知觉中,濡湿了身前几簇绣花图纹。

  衣棠眼神迷蒙中含了一抹痛色,似乎透过虚无的夜空,恍惚又见到了那日她执剑穿过的胸膛。一时间,喷涌而出的血迹斑驳了此时梦境,她只能无声惊醒,双臂收缩,仿佛怕冷一般,将自己环抱得更紧些。

  忽然,脸上掠过一指温暖,不经意间,揩去了她颊边遗落的泪泽。

  朗月矮身垂剑,坐到她手边,又是不由分说地,伸臂揽过衣棠的肩,缓缓放倒,枕在了自己腿上。

  他抬起一手,盖住衣棠茫然而无所措的眼眸,带了几分霸道:睡觉。

  眼前忽地一片黑漆,衣棠敛眉阖眸,紧攒的拳头缓然松开。在半梦半醒间,她双眼睁开一条缝,隐隐见到少年指缝里渗过的几缕星光,温暖朦胧,她忽觉嗓尖一涩:朗月,这个江湖太大了,而我势弱力薄,口上虽逞能不说,心里总是有些怕的,所以才会于初见就赖上你,像溺水时抓住了根浮木。

  依由着衣棠的话,勾起了少年许多记忆,似团簇的花火绽在眉宇间,满目笑意。他弹指轻叩了下女孩的额角:是啊,你有几斤几两重,我太清楚不过。所以,今后还是一起走吧,你果然还是个小丫头,一如初见。

  只有这次,衣棠没有奋起驳斥,而是仰头躺在他腿上,听着徐徐过耳的低缓音色,渐沉入睡。然而,在意识阑珊,眼惺忪之时,她隐约捕捉到一句话,拂面而来,似是说

  ——睡吧,有我在。

  (10

  夕阳西下,为沉寂的天幕,铺染了一层行将入夜的昏色。

  几缕霞光推开一处茶馆门扉,偶然间,朗月与衣棠打马走过,听见江湖人杂乱的喧嚣之音,才知自那夜起,他们竟是一战成名。

  大街小巷,流传着这段双剑合璧,月下退敌的佳话,少年临行前许下的愿,似乎在这刀光剑影的绯色江湖里,不经心地留下了一笔浓墨。

  然而,他们毕竟年轻,尚是那鲜衣怒马的小少年,锐气未泯,心未老,红尘两骑,路漫漫。

  所以,在这条最初也是最后的江湖路上,他们邀约同行,一走,便是五载年

华。

  策马草原行,听雨歌楼上,坐赏塞上雪,仗剑天涯路,那些快意恩仇,杯酒平生的日子总过得很快。五年,似乎不足以改变什么,只是唯有自己知道,手中的剑,身边的人,已在时光相催中悄然沉淀。

  (11

  一封尺素,几行锦言,却是明月乡愁诉不尽。

  女孩捻起一片火色枫叶,伏在朗月膝头,入目的红色掠起了她眼眸深处的几分悒郁,流出一声喃喃:深秋了,过得真快……

  沉默如一阵秋凉的风,刮过两人鬓角,忽而又听她开口,嗓音中略略含了些哽咽:前段日子,我收到爹娘遥寄的家书,想来,他们纵了我五年,再不归去,我真当不孝了。

  闻其言,朗月当即明白了什么,心里止不住泛起圈圈涟漪,苦涩难言。

  此时的他们虽已小有名望,但少年人所怀抱的凌云之志,岂能就此而休?约好一路北上,马不停,人不散,却只行到半途,就被那封远来的家书,吹皱了一池春水,心乍乱。

  如此良辰如此夜,本该剪红烛,话夜雨,但少年心事终究如这寒秋过境,剪不清,理还乱。

  (12

  西风古道,萋萋满别情。微小说

  红尘陌上,曾相携共度的两人,终究走上了岁月必经的分岔路口。牵马缓缓行,伴了老树枝头的昏鸦啼鸣,一个往左,一个向右。

  独自行了数里的路,直至天星悬空,夜渐深,衣棠才停了步伐,转脸怔愣地望着手旁,唯有无边蔓草,萧萧落木,却再也触不到那袭白衣的温暖。

  终于,她手握缰绳,在这条望不到底的古道上,慢慢蹲下了身子,埋头抱膝,那些无法诉诸于口的话,都葬在了细碎的啜泣中,冷冷清清,无人应。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似乎已结了一层晚来霜雾,尤为寒冷,却忽然听见打远处来的一阵匆忙马蹄,刺破了如此月夜。

  抬眸望去,只见谁人策马奔来,扬起的尘土迷蒙了她的视线,辨不清明。直到少年翻身落马,熟稔的声音响在耳畔,她才猛然惊醒,眼眶微湿,竟有欲泪之意

  少年眼若璀璨星斗,沉了他已然做好的决断,方一下马,就倾身抱住女孩,呼出一口气

  ——我总怕,这一别成永远,此后山高水远就无再见之日了。心里这样想着,竟连这条江湖路都觉得没了滋味,索性也不北上了,陪你归家吧。

  ——你,真的要陪我往回走?

  ——嗯,父母在,不远游,等成了家,尽了孝,我们再踏马启程。

  ——好,只是那时,我们也该老了吧,再不是这鲜衣怒马的少年模样了。

  ——无妨,总要老的,但我一直与你同在,足矣。

  最终,他们在彼此最好的韶华光阴里,选择了隐退尘世。自此之后,江湖少了一个英雄剑客,一个红颜女侠,却多了一对神仙眷侣,双骑并济,下江南

  (13

  一季梅雨,洗净了白墙黑瓦的幽幽古镇。

  细雨中的茶馆,一个书生模样的少年手执醒木,倾心诉着一段英雄救美,霜月结缘的往事佳话。

  说书人的一幕未完,醒木未收,却有两人悄然退出了茶馆侧门。在细如牛毛的微雨中,他们翻身上马之时,相视一笑。

  细看之下,眼角都已生出了浅淡的纹路。

  策马扬鞭惊起的风中,传来了女子淡淡远去的一句话

  ——朗月,不知怎地,我有些想念那晚初遇时的古道了,再去看看,如何?

  ——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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