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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香如故空许约

时间:2013-05-28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景安  阅读: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I

这一年的春天来的格外早,不过二月的天气,处处已显露些许碧色。

细雨绵绵,夹着杏花如雪,景致美不胜收,有那典型的江南味道。乌弦撑了油纸伞,提着食篮朝酒肆走去。

“咱们这上回说到那高阳公主嫁给了房遗爱,因其无趣而后与和尚辩机珠胎暗结…”说书人端坐一方几榻,惊堂木随着他动容地演讲不时作响,生生吸引了人们的目光,吊足了人们胃口。

乌弦走至柜台,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好,轻声招呼着:“穷秀才总是这般模样,非得吊尽了胃口才会接着讲下去。”

“世人皆爱听这等风流韵事罢了。你总也闲不住,我还会缺了吃食不成?有了身子凡事小心为是。”来人挨着乌弦坐下,说得虽是些责备的话,眉目间的喜色却是如何也掩不了的。

乌弦也不反驳,用手抚了抚尚未凸起的肚子,眼里带了笑。她一臻首,一敛眉,尽是如水般的温柔。

“情字一字,千古无解。公主也不过一介凡人。小二,给我一壶离人醉。”是了,靠窗的位子坐的客人一袭灰色长衫,乌弦抬眼望去,只一眼,手中的筷子掉了也无所知。她明明清楚地听见小二说:“这位客官,想必你还不知道,本店已不卖离人醉了。”神情却越发的恍惚了。

II

酒肆是方圆百里的老字号,生意本就是极好的,加之,又有乌弦所酿的离人醉远近闻名,慕名而来的和回头客,足以使酒肆门庭若市。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直让人昏昏欲睡。乌弦单手托腮支于柜台上,眼皮耷拉着,耳朵却还是极为灵敏的注意着周遭动静。

穷秀才肚子里墨水还是多的,偏生他不爱说那些个国家大事,英雄儿女,每每都是捡那名人韵事,风流佳话作文章。乌弦最爱听高阳公主和和尚辩机之间那档事。她觉得高阳真真是有勇气的,同时,她又嫌弃着她,至少光出嫁不从夫这一点就足矣。

这一日,穷秀才正说得是高阳与和尚辩机。

“情字一字,千古难解。公主也不过一介凡人。”

“和尚这话是为那二人辩解了?如此说来,和尚企不也是六根不净?”

“人,是俗人;物,是俗物;世,是俗世。既生俗世,何来脱俗?人生数十载,求的便是一个问心无愧罢了,修行也不过如此。”灰布长衫迎风而立,颇有几分飘然逸仙之感。

酒肆此时人本就少,只几个爱听穷秀才故事的姑娘,叫得茶盏慢慢吃着。她们看见和尚出尘风姿,还有穷秀才红着脸说不出话来的模样,咯咯的笑起来--到也不是嘲笑穷秀才,可能她们也不清楚。

乌弦听见这般动静到也不曾说什么,埋下头往和尚递过去的酒壶里装离人醉--离人醉卖的很少,一般人是喝不到的。

III

也就像是司空见怪了。

乌弦是识得和尚的。和尚是城南普济寺僧人,法号空见,虽年纪轻轻,却已然是悟出心得,名气到是颇盛。至于空见好酒一事--大抵世人对于声望在外的人,于他们的行事作风都是极尽宽容的。

想来也是有几分意思,空见每次见着穷秀才,总爱顶上几句,竟每每堵得穷秀才说不出话来。乌弦曾打趣二人,说是天生八字不合,空见也没反驳,笑道“这也是了,人之与人相处就像是选择适合自己的物品一样,本就是个极妙的事儿,好比天下佳酿无数,吾独爱离人醉也。”

后来这话乌弦细细琢磨了许久,越想脸上笑容越深,整个人都像是抹了蜜糖。人之与人或物,都得选适于自己的,那这是否代表着什么呢?乌弦不能确定,又不可能厚着脸皮去问空见。如此这般小女儿家的心思转了几圈,乌弦对离人醉的酿造是越发尽心了,好似她能做的能与空见拉上关系的也只此一事罢了。

虽说如今是那男尊女卑的日子,礼仪也已然成形,然,民风依然较开放,对女子的约束也不似后来那般繁多。空见长身玉立,容颜天成,又有常年晨钟暮鼓所带的灵气,自然而然博得些许女子情愫暗生。

有时候乌弦也会想,空见会不会堪破情这一劫呢?她私心还是不愿的。

IV(小小说精选www.haiyawenxue.com)

乌弦想起两人初见的那次。

隆冬的气息裹了那一阙雾气横生的城,十里雪原。街道两旁高悬的大红灯笼映照得青石板路分外迷人。乌弦提了酒坛慢悠悠地走着,不经然遇到了化缘的空见。彼时,他还没有名声大噪,她还没有暗生情愫。看着空见衣衫单薄,在风中瑟瑟发抖,不知怎生动了侧隐之心,递了酒与他取暖。

离人醉味清洌而香甜,若不是个中行家,断然是不知其是酒的。空见也是饮下之后才被告知是酒,那一脸懊恼的神色,乌弦至今想来都记忆犹新。

再次相见是哪里呢?对了,便是那普济寺了。乌弦的母亲平素礼佛,知道普济寺有一小僧人了得,自然带了乌弦前往。到也是难为了空见,在一片鬓影钗光中,仍能端得个眉目舒和,灵台清明。

飘飘然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到也真应了这话,偏偏他看得透,到了自己身上,仍脱不得一个情字。

V

乌弦也不知是何时起,她与空见就有了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是心灵间的沟通。这种默契使得几乎忘乎所以--时代再如何开放,两人的身份终究是一道障碍,更况论他们这些市井小民。

这本也是摆在明面上的事,纵然空见不是那僧人,也是不可能的。拥有百年字号酒肆的乌弦一家,到从家世渊源这一处上,门第便是不配的,偏向来看重的又是如此。

乌弦眉头日渐紧蹙。随着家里越来越频繁的提及她的婚事,这忽略已久的问题自然而然显现出来。

尧是空见那清冷的性子也不免急切起来。他细细想了想,终留下“我有办法”就去了。乌弦怕是永远也想不多,这一句竟成了他们的诀别。

普济寺依山傍水,方圆绵延数里,俯瞰之余,更觉荡气回肠,气吞山河。后山白雪初晴,恍如烟笼寒纱般悠远圣洁。乌弦看着石阶之下那凝固的红色,泪水涟涟。

她是明白的,僧人若要还俗,除了受十八铜人阵之外,余下的便是所有的人的责难了--一僧一棍,夹杂唾沫。

他那般身体如何受得住?他悟性极高是参佛的好苗子,他们又怎可轻易放了他去?

乌弦跪拜在地,磕了几记响头,终于不再痴望早早被抬进寺的空见,捂着脸走掉了。

VI

“竟已不再卖了吗,也罢也罢。”临窗的和尚也没多说什么,抬腿走了出去。

乌弦似是用了极大的力才拉回自己的视线,冲着身边人抱歉地一笑。

男子到也不在意,以为乌弦好奇此人身份,不由得细细说道:“此人想来你也是知道的。早些时候普济寺有名的和尚,也不知因着什么,到是好好出去云游了一番,走了不少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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