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雨初停，阴风杂着湿气袭入竹林，让人感到阵阵寒意。
雨后的笋芽似又拔了几许，渐渐茁壮起来。
他一身墨色长衫迎风而立，是少有的便服装扮，而始终不变的是那象征着高贵身份的金质面具依旧安卧于他棱角分明的面庞——冷峻，从容且不近人情。
“属下欲退唐门，望门主成全!”
她清冽的嗓音在他耳畔一次又一次回响，直至额角有些疼了，却还是停不下来。
“哦?退唐门吗?唐门门规，退出唯独一法，便是打败门主……”
他当时这样答她，不过想换她的一个犹豫。
可是她却始终没有抬脸，生生错过了他一直粘在她身上的满是柔情的双眼。
“属下斗胆一试……”
或许这便是天意。
他收了思绪，轻叹一声：纵然留她不住，这次也一定要问个清楚，那个让她决心离开的理由。
“嗖……”
一道银光穿越竹林呼啸而来，那声响太过熟悉，已然无需细究，他已辨出了它的来历。
“追命箭……”他轻盈闪身，避过箭头，再次启唇，“竟是这般想赢?”
她的唇瓣颤了颤，终是没有做声。
“你既要走，总该有个理由……”
他凝着她手中的追命，缓缓开口，强行压制了内心的澎湃。
理由么?她抬眼对上他炙热的视线，随即又有些心虚的闪躲开来：自他将她带入唐门，她可曾有过一天的安宁?他授她以业，却也只是为了将她变成他手中的利刃，为他铲清路上的阻碍——她欠他的，总该在双手沾染过的那些血腥里清偿了吧?
“如何不答?“他的耐性一向有限，总是催促着跟她要结果。
“嗖~“
箭头擦着他的衣衫直直扎入竹干。
“既要动手便不能心软!“
他清冷的眸子凝上她，纵是隔着面具，她依旧能感觉到他瞳孔里的寒意。
“嗖嗖嗖~“三箭连发。
他轻巧闪过利箭，下意识起掌接过趁乱袭来的掌风——她被击倒在地——他拧了拧眉。
“呵~”她轻笑一声，闭了双眼，“我既已失败，甘愿受死!”
“唐门最优秀的杀手便是这般喜欢认输受死?”他垂了眼眸，肃了嗓音。
“唐门最优秀的杀手便是这般喜欢认输受死?”
思绪不由自主地便被牵回初遇那人的那个时节--如玉的面庞配着那和煦的笑容，虽是一模一样的话，却同眼前这个是完全不同。
那是她第一次失败了任务将那人当成了追兵，也正是那一次，她在他的照料里体会到了温柔。
如若今生有幸，如何不博上一把!
她咬牙，一跃而起，凌空一掌向他劈去。
他出手相抗，却是闪躲着用劲，不去同她正面相冲。
“不要以为你不出招我便会手软，此役，我志在必得!”
“也总该有个理由……”他这句问得太轻，完全淹没在了两人的招数之间。
她入言所出，果真加厉了招数，逼的他不得不认真起来。
“轰!”
竹林惊起层层飞鸟--他退了三步，她跌落大地。
“噗……”她舌尖的阵阵腥甜已将比试结果告知与她。
“到底……”她轻笑一声，抬脸寻他，“属下冒犯门主，但求一死……”
“除了死，你还可以做很多事情!”
他好听的声线此刻听来是这般冰冷--她抿了抿唇，晶亮便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你……”他下意识伸手欲试她的眼泪，却被她突然袭来的小手振得退开。
“无论如何，我都不要再继续呆在唐门，我不要再继续生活在面具之下，不要再杀人和被追杀……”她的倏地起身，眼中满是凌厉，“所以，对不起了，门主!”
她抬臂对准，握拳释放追命。
“啪啪啪啪啪”
他精准打下九根，却让最后一根钻了空子，不过一个迟钝的躲闪，箭头已经穿透面具，将面具钉上了竹干--入她视线的正是那张思念了千百遍的俊脸。
“是你……”她到底没有想到一向冷峻的门主竟是这多次救她于水深火热的救命恩人。
他中指一揩鼻梁的血迹，背过身子，苦笑：“竟让你赢了!好吧，愿赌服输，从此你便是唐门新门主了!”
“咦?赢了不是就自由了吗?”她薄唇轻启，俨然一脸惊奇。
“是啊，门主不就是自由的吗?”他转过身子，凝上她清澈的眼眸。
“可是，可是……”她涨红着小脸挪开了视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你一直都陪着我，而你就是……”
“诶，我堂堂唐门门主，这么低三下四地跟着自己的属下满世界乱跑，岂不是很没面子?”他挠了挠鼻尖，早已不见先前的威严。
“噢，既然嫌丢脸如何还跟着我，我可没要求你这样!”她撅撅小嘴也是满脸的嫌弃。
“可是我喜欢啊!”他嬉皮笑脸滴拿步近了她的面前。
“诶?”她抬眼便被他占据了视线。
“我喜欢你啊……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他满是认真的样子煞是让人移不开视线。
“你喜欢我就可以骗我，你喜欢我就可以冲我发脾气，你喜欢我就可以陪我练功的时候不留情面啊……”
“骗你是怕你会讨厌我，发脾气是因为担心你，要求严格是望着你早日成材，即使我不在了……”
玉指压了他剩下的半句，她小脸一红，嗔怪一句：“别咒自己……”
“好好不说了，反正你也做到了，我也放心了……”他提了提唇角，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哼!可是我不放心!”她撅撅小嘴一脸不爽。
“缘何?”不待他寻出答案已经被从天而降的面具遮了脸。
“不许摘!”她一脸严肃地命令道。
“这是门主面具，现在应该是你的……”他欲推辞，却被她紧紧固住动弹不得。
“你都是我的，它咋就不能你来带呢?”
“哦?”他挑了挑眉眼。
“嗯……长的太丑万一吓到了别人……”她兀自好笑地答道。
“啥?”他又挑了挑眉。
“我是门主!”她挺挺胸脯壮了壮胆子。
“所以，你想再比试一次?”他的语气转了一下，虽只有小小的一个音变，却已足够震慑某人。
“那个，我还有事………”
“站住……”
【人生若定有一场失意，败于你，我甘心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