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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犼老太

时间:2015-03-26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秋天风景  阅读:

  “老实点,嘛犼老太来了!”

  小时候,每当淘气,爸爸总用嘛犼老太吓唬我。

  嘛犼老太是何物,我搞不懂,但感觉就是老虎、狗熊一样的东西。

  从京城回到老家,夜里奶奶哄我睡觉也说:“合上眼,嘛犼老太来了——”嘛犼老太在我的童年记忆里打上了深刻烙印,以至于爷爷领着我去玩,我总祈求爷爷:“爷爷,快回家!别让我遇见嘛犼老太……”

  上小学了,我问老师:“你知道嘛犼老太吗?”老师笑着摇摇头。我便认为老师孤陋寡闻,连嘛犼老太都不清楚也要做老师。三年级的时候,我用平时积攒的零钱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把动物园转了个遍,还是没看到嘛犼老太的踪迹。一进家门,急得团团转的爸爸抬手就要揍我,妈妈极力阻拦,最后爸爸让步:命我交代清楚到底去做什么。我便把寻找嘛犼老太的事一一招来。爸爸听后哈哈大笑,笑的连妈妈都感到莫名其妙——“傻孩子,嘛犼老太是咱们老家的乡邻……”之后,父亲给我讲了许多关于嘛犼老太的故事,什么把发坏的嘎小子夹在裤裆里抽一顿鞋底子;什么揪着队长老婆的头发淹在水里;什么撸着大腿下河摸鱼……故事里的嘛犼老太悍的要命,彪的够呛,虽然,爸爸对嘛犼老太没有用任何贬词,但我还是表示一辈子不要见到她才好。

  今年暑期,爷爷连续打电话,说想我了。想想也是——自从上了中学已经七八年没在农村老家正儿八经地住过了,假如明年大学毕业参加工作,那么回老家陪爷爷的机会就更少了,说走就走,回老家吃奶奶做的贴花卷子、燉小鱼。

  •   说来也怪,小时候睡爷爷家的大炕感到又舒服又安全,现在只睡了两天就肩胛骨生疼。奶奶给我掐了又掐、捏了又捏,可丝毫没感到舒坦,爷爷说:“可能夜里吹电扇着了凉,干脆找嘛犼老太看看……”

      一听说要去找嘛犼老太,我不由得一机灵,说宁可返回京城住院,也不去求那凶神恶煞。奶奶听完抿着嘴地笑,点着我的鼻子说:“都大树高了的小伙子了,还怕嘛犼老太?”爷爷不吱声,卷起一根旱烟,一口连一口地吸着,我知道爷爷怕我走。

      望着爷爷,我思考了好一会,最后决定会会嘛犼老太,不然,还真是个遗憾。

      爷爷高兴了,哼着梆子曲前面带路,奶奶摇着扇子跟在我身后。

      在一幢斑驳的老宅子前,爷爷止住脚步,回头对我说:“按辈分你要叫她太太(太奶奶)”。我点点头,仰面望了一眼院子里那棵高出屋脊的大枣树,便跟着爷爷迈步进院。

      院子里、枣树下,有几个白发飘飘的老人正在斗纸牌,我猜定那个敞着上怀、把奶子垂到桌子上的大嘴老妇必是嘛犼老太,因为她比爸爸描述的还瘆人。

      见有人来,敞着怀的老妇用手稍微把衣服敛了敛,继而用手中的长牌指着我对爷爷说:“老疙瘩(爸爸的乳名)的儿子——和他爹一个模子脱得,哈哈哈……”老妇人咧开火盆大口,开怀大笑。笑声雷一般在耳畔滚过,让我浑身打起了冷战。

      奶奶说:“小声点,吓着孩子……”

      老妇人把牌啪地摔在桌子上,闷声闷气地问我:“怕吗?是不是比火车还响……哈哈哈……”

      “嘛犼,耍什么疯子,孩子来肯定不是学玩牌的……”另外的一个老妇的话印证了我的判断。

      嘛犼老太敛住笑容,强睁开垂下的眼皮,用深陷的亮晶晶的目光打量了我一番说:“莫不是来扒枣吧?七月里枣八月里红——回去问问你爹,是不是还差几个月……”

      爷爷接茬道:“嘛犼老太,我儿子揪了你几个枣你还真记一辈子,回头我给儿子打个电话,叫他赔你一笸箩……”

      “一辈子,八辈子也忘不了!那孩子比他爹懂事,扒得枣一个也舍不得吃,都哄了抱着的妹妹,我看着心疼,给他摘了一兜,他倒羞得哭了……你说我能忘吗?”嘛犼老太一边说一边发牌吃牌,一点功夫也不耽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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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些熬不住了,抻抻奶奶的衣襟要走,这个动静恰好被嘛犼老太瞥见,她放下手中的纸牌,问爷爷:“真有事?”

      奶奶抢着把我肩膀痛事说给嘛犼老太听,没等听完,嘛犼老太就把纸牌递给爷爷,说:“不早说,让孩子遭罪,你玩,我给他看看……”

      嘛犼老太坐在我身后把我的T裇一直卷到脖颈,然后,用她那又硬又黑的长指甲给我掐摸肩甲。十指落处火烧火燎,这时我情不自禁想起被爸爸吓唬的情景。奶奶见我龇牙咧嘴,十分心疼,盯着嘛犼老太的双手连连地说:“轻点、轻点,这是俺的亲孙子——”

      嘛犼老太往我肩部啐了一口唾沫,说:“我也没当他是捡来的……孩子起溜了,是寒火,不狠不行……”

      我十分恶心嘛犼老太的唾沫,真的,比爸爸的吓唬恐怖十分,但奶奶是一双信赖的眼睛,爷爷的牌也玩得十分稳当,我只能忍受痛苦。

      十来分钟过去,我感到整个肩甲火辣辣的有一种被蒸腾的感觉,又过了三五分,就听嘛犼老太对奶奶说:“你看,有紫边吧,孩子起的是沙谷溜……等等,我去抓把谷……”

      嘛犼老太站起身往屋里走,我回头一望,惊得吐起了舌头。虽然老人有些驼背,但身量还似铁塔一般。我明白了她为什么能把坏小子骑在胯下。

      嘛犼老太嚼着一嘴谷粒又坐到我身后,把谷子啐在手心,又敷到我的肩膀搓了又搓、推了又推,直到我听见她呼呼的喘息声,连声说“好了,好了……”她才住了推搓。然后又撩起自己的衣襟一边为我擦着附在身上的谷粒,一边对奶奶说:“不服老不行啊,丁点事也上喘……”

      我禁不住问:“太太,你高寿?”

      嘛犼老太拍着我的后背说:“城里人就是会说话,还高寿!比你爷爷大五岁——八十二啦!”

      话音里我听出了嘛犼老太的自豪。

      奶奶示意我站起身活动活动,我抡了抡胳膊伸了伸腰,不等我说话,嘛犼老太就打保票说:“甭用活动,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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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嘛犼老太准备接过爷爷递给的纸牌的当儿,有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哭哭啼啼地跑过来,喊:“太太,我爸爸又和我妈吵架了……”

      嘛犼老太听后,顺手抄起靠在枣树上的一把扫地笤帚,骂了一声:“混账犊子,看我打肿他的脸……”便噔噔噔走了出去。

      玩牌的老人们望着她的背影说:“管一辈子的闲事,操一辈子的心……”

      回到城里,我把见到嘛犼老太的事说给爸爸听,他问我:“吓人不?”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晚上,我特意上网查阅“犼”的注解,网上说:是鼻孔向上的龙。于是我对嘛犼老太有些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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